出发的前一夜,李幼突然跑去摘月楼,买了几大瓶桂花饮。
“今夜我要大醉一场!”李幼提着酒瓶,咕咚咕咚猛灌一口酒。她之前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压抑了好些时日的情绪如山石崩裂,她状若癫狂,又笑又哭,骂骂咧咧的说胡话。
“我真的不想入宫,不想离开穆县!为什么!凭什么是我!”
“姑娘,别喝了……”凝冬红着眼圈,想要去夺她手中的酒瓶。李幼一个闪身,突然起身翻箱倒柜,从柜子底找出来两个册子。
“这是你们的典契,”李幼摇摇晃晃地拿着册子,嘿嘿笑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将它放到凝冬积雪面前的桌案上,“今日便物归原主了。”
她又掏出两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包袱,还未来得及开口,泪已经落了下来:“包袱里面各有一千两银票,我同舒余说好了,你们若想去别的府里头做工,可以去她那里,她定不会亏待你们。若是你们想回乡下过安稳日子,这些钱也足够你们买两块田舍,好好生活了。”
凝冬和积雪慌张地对望一眼,两人一齐声泪俱下地扑在李幼脚下。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凝冬浑身发抖,也不知是不是气的,“凝冬生在李家,养在李家,姑娘在的地方就是凝冬的家,旁的地方,凝冬哪里都不会去!”
积雪也忙不迭地应道:“是啊,姑娘,我们都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唯一的去处就是姑娘这里,姑娘在穆州也好,去京城也罢,我们都愿陪侍左右!求姑娘不要抛弃我们!”
“傻丫头……”李幼抹了把泪,复杂地望着两个女孩。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感受过来自家人的温暖了,她多希望这份温暖能够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时,赵瑾元面色阴沉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李幼抬头望向他,似乎毫不意外:“我就知道你会来。”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坐吧。”
赵瑾元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朝凝冬积雪递了个拜托的眼神。积雪心领神会,小心翼翼地拉着凝冬退了出去。
“你这段时间都干什么去了,怎么都见不着人……”赵瑾元不回答,李幼面色酡红,显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见她还在给自己灌酒,赵瑾元受不了,拧眉夺下她手里的酒壶:“你已经醉了,不需要再喝。”
李幼真的是醉了,竟然也不挣扎,只是趴在桌子上,任由眼泪从眼角滑落。
“赵瑾元……”她轻声呢喃,好像在叫一个梦里的人。
赵瑾元眉心稍稍舒展,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回应她:“我在。”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她絮絮叨叨的,语无伦次地说着,“明明,我只是希望你摆脱那样的命运,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快乐。我以为我可以控制剧情,原来……我连自己也保护不了呀……”
赵瑾元沉默了,他曲着胳膊趴在桌上,与李幼面朝着面:“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真的,我……很感激你。”
李幼笑了一下,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苦涩。
“赵瑾元……”她又唤他。
“嗯?”赵瑾元不厌其烦地回应着。
“我真的不想入宫……”
“不想入就不入,”赵瑾元面色变得冷寒,“是你自己说,不要为了别人一味牺牲自己,结果呢?”
李幼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管你信不信,我从前一直觉得我自己是个不幸的人。爱的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开我,就在我失去人生方向的时候,还好,我遇到了爹,哥哥,青苒,还有你。”是他们重新给了她家人的温暖,让她与这个世界又有了羁绊。李幼眨巴眨眼睛:“为了你们,我不后悔的。”
若说之前,她还只当他们是书里的角色。可是,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置身事外了。那些幸福,那些爱意,她都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实在是太贪恋这份温暖,也是因此,她再也没有办法把他们当作是冷硬的虚拟人物,而是她挚爱的亲人、朋友。
看着李幼坚定的眼神,赵瑾元仿佛受到了触动,他睫毛轻颤,随后郑重地开口:“放心,你不会入宫。”
李幼不甚在意,只当听到了什么逗乐的笑话,摆摆手,将脸转向另一边。不多时,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赵瑾元无奈地垂眸,起身去了屋外,将守在外头的凝冬和积雪叫进来。
冬日的天总是暗得特别快,黑夜之中,所有的生物都陷入了平息。走廊上的灯,被一盏一盏点亮。赵瑾元一步又一步,稳稳地踏着,穿过摇曳着昏暗灯光的长长的沿廊。寂静的夜里,回荡着哒哒的脚步声,好像颗颗棋子一个接一个落在脆韧的棋盘上。
那个下棋的人并不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而是转去了前院。此时的前院,冷冷清清。然而,这个普通的冬夜,莫名地被一种肃杀和窒息笼罩着,那是蛰伏的,山雨欲来的,叫人感到不安和激动的静。
赵瑾元来到一处延伸到湖中的水榭中。他站在水榭中央,背着手,望着湖心被涟漪一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