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一踉跄。
“闲事莫管,注意脚下路。”
“哎···”赵端确同她所言,低了头仔细看路去了,这低眉顺眼的模样,加之膀大腰圆的体格,诡异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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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环状的掉马寨,主寨居中央。
白日里,寨门紧闭,四处哨岗的兵士骤然猛翻了几倍。碍着蒙溯此行不能与外人道之故,这般安排,确是有心。
光自天井打下,四下静谧,似无二人。白须老者盘坐在于背光一侧,脸上的丘壑经阴影纵横深邃,“我夜郎先祖为躲避战乱聚居于此,不想仍避不开饱受外族欺凌的命格,此百年来更甚,倘若这天下又将倾覆,你我皆不能幸免,与其夹杂其中,还不如同你们一般,搏上一搏。”
说话的老者便是夜郎王吉乃。
年近七十的吉乃,眼里的精明已沉淀为岁月馈赠的睿智,再不是蒙溯印象之中的模样。
吉乃笑着,似看出了蒙溯的顾虑,捻须道,“你且宽心,他们若疑我夜郎无信,便叫依扎随你走这一趟。”
从见着依扎起,蒙溯心里便有了底,可夜郎王此番能说出这话来,仍是超过了蒙溯的预想,如此一来,夜郎王不仅仅是同意借道的请求,更是予以了援兵之承诺。
“谢···”“谢”字方出口,却见吉乃罢了罢手,转而用他那沙哑的嗓音说起了夜郎语来,“你现在一定很疑惑,对吗?”
蒙溯并不想在他面前隐瞒什么,当即点头应下。“起初我确实不欢迎你们,你口中的谋划或会成为夜郎的灭顶之灾,可约日说服了我···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同你一样,只可惜你阿爹子嗣众多,少不得打压你。”吉乃缓缓道。
蒙溯收回目光,心底的疑问瞬时有增无减,她心知吉乃方说的“重情重义”绝非是约日幼时同她的一面之缘,而那“打压”二字更是意味深长···
二人就此相顾沉默着,片刻之后,只见蒙溯起身一揖,终是什么都未问出口来。
裕康二年,直隶军会吴楚于含山,首战败,晋往支援。战事在即,故蒙溯一行未做逗留,于次日鸡啼启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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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廿二夜,含山,雨。
“驾···”
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这雨夜,不远处的官马大道上一行十余人疾驰而来,往前辕门不过百米。
“启!”
勒马嘶鸣声中,辕门开合。
“如何?”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蒙溯已褪去蓑衣,换上一身常服,冠发齐整却不似要去休憩的模样。
“晋军已过九江。”
来人禀道。
“好。”
应声的当儿,蒙溯已从角落揽过伞来,一推一撑,当即走出帐去。
值夜的巡岗哨卫二更一换,此刻,正值第一更鸣。
“东营由吴同南诏二军驻防,西则为楚军营地。”听闻更声,端木匀将视线转回到东营,神色略显紧绷之下,语气却无半分异样,“郡主此行先于小王,当更知内里。”
“诚王殿下抬爱,言不敢当。”相较于端木匀的风声鹤唳,乔言的面上则看不出一起半点的波澜,她明知对方话里有话,却只作不知,循声俯看去,确如其所预料,东西二营已扩成环状将含山围于其中,交会处犹如锋刃,北去之势锐不可当,直指大都。
“禀公子,更值毕。”
将士皆着同营房一色的黑色甲胄,静立于各岗,惟白伞穿梭其中,分外醒目。雨越下越大,脚步起落间震起层层泥花,落在来人衣摆之上。
“唰”的一声,厚重的帘帐应声而起。此刻,偌大的主营竟空无一人,烛火经风哔啵,来回挣扎了几下,顿时熄了数支。于这一明一暗间,蒙溯已行至案前,只听其呼吸由低缓转而急促,素来笔挺的后背眼下竟是微微佝起,她将手掌在案台之上,身体极不自然地前倾着···
“她可是算准了!”
余音回寰下,略显青白的唇瓣浅浅勾起,极尽戏谑,“既是要见我,又何必这般迂回?”
背影被再度拉长,回看案台,却有一半方字条居于正中,上书小字——
“子时,风波楼,望叙觏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