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弯处低矮的房屋都被冲垮了,水岸线淹到了街上,根据青江县县令发的灾情书,青江县在籍人户共一千零二十一户,县城人口为八百九十一户,人口共四千三百六十二人,确定死亡人口二百一十六人,失踪人口四十七人,伤者不计其数,这一数字对毫无防备的青江来说,多亏上天垂怜。
李述下马的时候看见了一群提着灰扑扑官袍跑来的官员,“下官任常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海涵。”
李述点头示意,“本宫姓李,单名述,这些是朝廷送来的粮食,你等找个地方安置好,这是工部侍郎安鉴,水部员外沈岩临,负责重建与核定,晚间你把地图和各村受灾情况薄带来,商议重建事宜。”
任常听见李述的话震惊不已,他本以为朝廷不会那么快得到消息,他的文书才发出去三天,便派了皇子过来,一时间有些表情失控,泪眼朦胧的看着李述,“下官多谢殿下!”青江地偏,唯一过江的索桥被大水冲断,建在江上的石桥被水完全淹没,看不清位置,他也不敢贸然行动,和全城百姓等到了水退了以后才派人过桥去送信,若不是县衙在山脚地势稍高的地方,县库则更靠近山了,恐怕他们全城的人只有等死了,因为山上滑坡的道路还没有修好,城中数千人完完全全被困在了河滩上。
那日的大水来的措手不及,青江虽为泄洪地,在县志里记载的泄洪不过百年前,说是江州府炸坝,百姓们听说也没当回事,毕竟江州府在下游,无论如何是流不到这儿的,没想到大水还是来了。
在河滩除草的农户最先发现,上游如同土龙般的大水裹着泥沙沿途吞没了河滩和河岸两边的粮地,等他手忙脚乱跑上岸的时候泥水自己齐膝高了,蹚着水回城里,沿途告诉大家的时候,别人只当他是掉进河沟里了,还跟他打趣的时候,看见的屹立两岸百年未倒的石桥已经被黄泥水淹没了,没一会一波接一波的大水很快冲进了河边城里,一时间城里充斥着叫喊声,亲眼看到亲人被河水冲走却无能为力,只能趴在地上哭喊,有冒着险去救人的,都被一并冲走了。
随着大水而来的还有暴雨,打在身上如同小石子一样,原本亮着的天眨眼间就暗了下去,雷声一声声炸在耳边,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哭声,叫喊声被雷声所掩盖,没有人睡得着,要么跑到了半山腰的望江亭,要么跑到了稍微高些的酒楼里挤着,直到第二天,雨稍微小了些,任常带着属下去搜着,在雨里根本睁不开眼,只看到索桥被冲断了,石桥也看不见了,河水淹没了半个城,大多数人家第一层的房屋几乎是泡在水里的,只看得见一个门框顶,任常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带着衙役找木盆划着去各处看。
在几乎被水淹没房屋里找还没跑出来的百姓,受了伤的衙役就背着去半坡望江亭,平时供大家游玩的小小的三层楼望江亭挤得密不透风,但还是给受伤的人腾出来了位置,靠近山脚下的百姓回家拿了雨布送了上来,县衙地势高,没被淹多少,不过大家也都不敢下去,一群人轮流值守睡觉,雨下了一天一夜,等雨停的时候才又去找失踪的百姓,也有在家里受了惊的百姓,没能挨过来,就去了。
一直等到了七天后水退了些,不过还是把街道淹了,大家先是捐出了自己能吃的粮食,然后靠着县库,一点一点省下粮食来,最后饿得不行了,还去山上找了几天的野餐,地里没熟的番薯都被大家刨出来,连叶子都吃了,才等到看到了石桥,就去送信了。
在众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叙述下,李述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完整的经过,听得李述唏嘘不已,若不是他们监管不力,也不会导致新华垸溃堤,引发的无妄之灾。
看着一个个眼里充满希冀的百姓,士兵们很快振作了起来,有人把堵塞的通水渠给挖开,有人在每家每户里走着,登记着倒塌的房屋或是摇摇欲坠的房屋,屋里满是从各处冲来的秽污,一进去便只有泥腥味,熏得人紧皱眉头,另一边李述和任常商议着如何安顿百姓,县尉在一边组织百姓登记失踪人口,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广陵
李皓一行人带着粮食浩浩荡荡从江陵到广陵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四五天,沿江而上,道路皆毁,炸坝引发的山洪导致了滑坡,官道早已经被掩盖,若不是江陵县派了熟悉路的人跟着,恐怕五天他们也到不了,巨石拦路,人爬过去都费劲,更何况拉着重物的马车和牛车呢,李皓便派了人先去找广陵县的县令,让他派人来接应,自己带着士兵把粮食背着走过这一段最难走的路。
近百人走了两天,一趟又一趟的把粮食背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是疲惫和无力,天上时不时的小雨让本就泥泞的路更难走了,但是每个人都没有怨言,李皓回头看着他们,就连春和他们也主动背着粮食,心里难免有些触动,本想搭把手却都被拒绝了,每个人都害怕的看着他,身份上的鸿沟如同一座绵延不绝的大山,无论如何也爬不过去。
夜里就靠在树下,大多数人不敢睡觉,因为夜里睡了,山况不明,怕又一次滑坡,便举着火把艰难的赶着路,白天就休息一下,终于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