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石悚然一惊,少年愤怒而克制的语言如当头一棒,狠狠敲醒他因愤恨发热的大脑。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多么可怕的话,他是弱小的人类,庇护他们的盐之魔神赫乌莉亚也非战斗类魔神,一旦惹怒少年和少年背后的雌性魔神,等待他们的恐怕只有被屠杀殆尽。
杀死他们,比撕开树叶更简单。
可他如何能接受这名屠杀数名亲人的恶鬼!
曾经生活困苦,可与亲人互相扶持的日子也算心满意足。直到他的父母、他的兄妹、他的好友,被那青面獠牙的夜叉屠杀殆尽。
幸福的日子如同镜花水月,轻轻一触便破碎。
他爱的人,他的亲人,再也无法触及。他们兢兢业业的生存,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要遭受天人永隔的苦难?为什么要被恶鬼夺去生命?
铁石下意识朝身后看去,人群中不乏与他境遇相近的人,如果是他们的话,应该会支持他吧?
然而他们目光躲闪,神色畏惧。
比起为逝去的亲人讨个公道,他们更在乎自己现在的生活。
他们的举动让怒火隐约复燃的趋势,可他忽然对上一双满含担忧的眼眸,那是他的妻子。
她是那么瘦小,几乎被人群吞没。
是啊,他现在是有妻子的人。离开了他,柔弱的妻子怎么办?铁石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铁石嘴唇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非、非常抱歉,我、我不是......”
晚了。
他心中绝望,话已说出口,无论如何都收不回来了。
现在他只期盼叶言能网开一面,放过其他无辜的人。
看着下跪发抖的众人,我揉揉自己万年不变的僵尸脸,疑惑。
有那么像一言不合大开杀戒的暴君吗,脸蛋明明很可爱吧。
还有这干脆利落的下跪动作,该说不愧是赫乌莉亚的子民吗。
没什么好在乎的。
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金鹏。
少年尚且年幼,被梦之魔神圈养期间恐怕没吃过几顿饱饭,瘦骨嶙峋,露出衣袖的手臂尚能看见骨头的轮廓。
生性善良,却被强迫手染鲜血。这种愧疚绝望自我厌弃的感情放任生长的话,会导致很糟糕的事情发生吧。
错误的想法最好早日铲除,过程也许会更加疼痛,但腐烂的伤口总得先清理腐肉才能愈合。
心理疗愈什么的,一直不是我的强项......用的方法也过于直接,希望在他心中我能占据足够的位置。
好歹是他救命恩人,在别人侮辱我的时候,至少维护一下吧。
金鹏眉峰紧拧,奇妙的菱形瞳孔快速缩放,显然气急了。他满心满眼都是绝不能让他们把脏水泼到自己救命恩人身上,自己怎么样都好,本来就是他该承担的过错,但只有这一点、只有她——绝对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侮辱!
拯救他的神明暂时口不能言,同行者又一无所知,此时此刻,唯有他能洗清污渍。
“你怎敢妄自非议!”他低吼道,“若不是言大人杀死了梦之魔神,你以为你们现在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所有事都是我一人的责任,无论是破坏村庄还是屠杀人类。”恩人被猜疑让金鹏怒意蓬勃,“我若由她指使,早该前后夹击,将你们屠个干净了!”
“你们不会以为,她能庇护你们吧。”
金瞳直直锁定赫乌莉亚,少年周身杀气四溢。即使他虚弱无比,但也不是赫乌莉亚能抗衡的。
幼年时,他漂泊无依,饿了吃草,渴了喝点山涧冷露,直到被梦之魔神捡到开始作为侩子手而活。他仿佛是被神明遗弃的弃子,愈渴望什么,愈得不到什么。
可今天,有人撕碎枷锁,告诉他,你自由了。
他似乎一瞬间获得了自己渴求的全部,心脏却又茫然无比。
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忽地重重跪下。
人们吓的哗啦啦跪倒一片。
在这世道生存,总得有点眼力劲。少年与缄言浮光魔神二人举止亲密,想来关系不一般,自然不能拿他当战败的俘虏看。那他这身份,可就不是他们能比的了。
“我知自己罪无可恕,也未曾妄想求得原谅。可我犯下的所有罪行,的的确确与言大人无关!”少年笨拙解释,他不会用华丽词藻修饰语句,只知道明真心。“是言大人从梦之魔神的奴役中解放了我,让我重获自由,也解救无数未来可能被梦之魔神加害的生命。正是因为言大人,我才能站在这里,同你们心平气和的交流。”他眼神澄澈而坚定,与被奴役时的绝望疯狂判若两人。
她击败梦魔神、将他从苦痛中拉回的画面,在他心里烙了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在他心中,梦之魔神从来是不可战胜的恐怖阴影,违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