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有幸被一位老姑娘救济过一段时日,有幸跟她学习一些画理,全是民女胡写乱画入不得流派。”
“哦?想必这人非同寻常才是。”
“民女不知,虽受她救济,却并不知她来历,她也从不提起更不许问。”
“从不提起?难道虞画师就不曾好奇?”
“民女受人救济之时实在惶恐,日日担忧会受风餐露宿之苦,实在不敢胡乱猜测,以免惹她不快断了救济。”
“果真如此?”
“民女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圣听。”
高渊冷笑道:“依朕看你就是在欺瞒!来人,先打她二十杖!”
贵妃看了一眼殿中跪地的沉静女子,原来她也是在那间学堂长大的,难怪她总有些地方让她觉得安宁,正是因为她身上有能连接自己过去的东西。
虞怀苏师承于故人,必然有故人风采。
二十杖恐会要了她大半性命,贵妃不忍心她受苦,忙开口求情:“陛下,臣妾不知陛下为何责罚与她,可她为南虞做出了上元盛景图,还望陛下看在她作画有功的份上轻罚!”
高渊也不再隐瞒,却还是不愿在贵妃面前提及那些人,那个姓氏。
“她与罪臣之女相交甚密,可她却称自己并不知情,这不是欺瞒是什么?”
“陛下,这恐会要了她的性命。 ”
高渊转头看着贵妃反问:“爱妃是在为画师求情,还是在为她背后罪人求情?”
语气很淡,却足矣让贵妃浑身战栗,凝脂肌肤褪成灰色,满眼木然。她泪眼叹息:“臣妾已侍奉陛下十年,陛下又何出此言?”
看着贵妃蓦然失色的脸,高渊顿觉失言,可他心中仍有怒气,转头对陈檀道:“打她二十杖!愣着做什么!”
“是!奴才这就照做!”
陈公公不敢延误,即刻找来内侍执行。
虞怀苏被人压在板凳上,随着一声令下,廷杖也落在了身上,等待下一棍落下时,所有神识都不自觉集中在一处,因此每一次落下都让她浑身骨血为之战栗。五感尽失,只剩下痛感的战栗和无助求饶。
她是流民之女,六岁之前全由父母护的周全,六岁之后有郑容禾养育教导,虽出身卑贱,却还不曾受过这等重罚。
深宫之中,皇权蔽空,天子动怒必定需要有人为此承担,虞怀苏正是其中之一。
有郑容禾从小教诲她自尊自爱不卑不亢,文雅沉静如她,这二十杖让她出现裂痕,生出难以名状的屈辱和皇权下的无奈。
她想起自己暗中立下的志愿,那个要让更多女子读书明理的志愿,在巍峨皇权下,仅凭她一人真的能够实现吗?又该如何践行?
直到最后她仿佛感受不到痛了,甚至感受不到下半身的存在。还不到二十杖,她便昏了过去,杖刑随之停止。
事关宫廷秘闻,案情着实特殊,皇帝命人将她关押到了内宫监牢待审,待人将郑容禾押解回宫再一并发落。
虞怀苏被单独关押,牢内到处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地面砖缝之中有不明的干涸物,光线昏沉如暗室。虞怀苏因身上有伤,趴在一张木板上,她就这样细数着监牢内的事物,一点点找回丢失的神识。
神识俱归,下半身的疼痛也被敏锐察觉,她一动不敢动,每牵动一寸肌肉都能疼得她冷汗直流。
守卫见她可怜,便给她喂了一碗水,滋润了她求饶时的口干舌燥。她想说声感谢,口中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气声。
“这姑娘真可怜,好好进宫作画反倒被下了监牢。”
“你知道什么?她可是皇帝亲自下令关押的,绝非是寻常之事,咱们还是谨慎些好。”
“来这内宫监牢的,有几个身上的事儿是简单的!”
“唉!你说的也在理。”
守卫的谈话声突然停止,随后锁链声哗哗作响,牢门被打开,暗室之中走进来一人,行止有度风光霁月,如同一道期许之光将满室晦暗破开。
来人在虞怀苏跟前站定,熟悉的熏香冲散了霉味,而她只能看到来人那双云靴。
“疼吗?”
高廷望着躺在木板上的人,衣裙上洇出大片血迹,身体因为疼痛在不自觉的颤抖着,早已失了往日的沉静。原来她这朵莲花终是在这深宫泥潭被沾染,而这朵莲花他精心照料许久,却要被他人撷采。
高廷微微皱眉,心中生出一股莫名情绪。他还不曾见过她如此破碎,是于心不忍,是被人捷足先登的挫败。
虞怀苏做不出任何回应,高廷站在她面前时,她早已昏了过去。
高廷解下披风盖在她身上,为她遮住最后的体面。她这样沉静的人,该是愿意的。他吩咐那些守卫将她抬出去,而太子府的车辇早已候在宫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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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朝堂上皇帝拂袖离去,高廷则留在宣政殿主持朝政,直到所有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