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门缝,是一张满布皱纹的苍老面孔,浑浊的眼珠已经发黄,无神地凝望着。吓得阿七往秦暮身后猛的一缩,幸而没有叫喊出声,给自己的十六岁男儿之躯留了一份体面。秦暮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阿七才不太情愿地从她身后探出来问好:“奶奶……好。”
秦暮见他不善言辞,便接过话头解释了敲门的缘由,又分享了这几天的经历。
“原来是这样,”老妪的脸上此时才从警惕转为和善,“唉,进来坐坐吧,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秦暮和阿七毫不客气地跟着老妪走进她歪歪扭扭的危房,房子内到处可见裂缝和修葺的痕迹,但即便如此,房内依然很整洁。角落里是个灶台,除此以外只有一张方桌,一张木床,和三两张小矮凳,很难不整洁。阿七见墙上有一张布帘,好奇地掀了掀,原来是一个通向后院的门,后院还有两个茅屋,地上还种了些蔬菜。
“后生子要进去看看吗?”老妪倒好了水,便抬头问他。
阿七干笑两声,秦暮见状赶紧接上话:“不好意思,阿婆,我这个弟弟平时都是由我照顾,没有父母管教,放肆了些。”刚才实在不知道怎么交代二人的关系,秦暮便以姐弟相称了。
“没事,一间破房子,还计较什么礼数。”老妪笑容可掬,没有一点计较的样子。
“阿婆,你自己一人住吗?”秦暮从刚才就留意到方桌上所有的餐具都只有一份。
“是啊。”老妪应了一声,呆坐了好一阵都没再说话。屋外的虫鸣一阵阵传来,逼兀的房子内,气氛一时间变得低沉而尴尬。秦暮自觉说错了话,捅了捅阿七的手臂,希望他帮忙说句话找补找补,阿七却装作不知道。幸而,那苍老的声音又响起了。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这就把故事说给你们听吧。
“我们大埠村在这座小岛上生存已经千秋百世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一度是非常辉煌。那时候我们村三百多户人家,家家都有很丰厚的家底,邻里之间和和睦睦,很团结。
“是那只妖,那只妖把大埠村的一切都毁了。第一次出现,它就选在了我们的祭海节……”
记忆重回到一切苦难之初,老妪似乎要鼓足勇气才敢重新踏入回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泪水涌上她浑浊的双眼,顺着她满是沟壑的脸颊缓缓落下。她的话音也变得断断续续,一边因回忆而崩溃,一边又要努力稳定情绪。
祭海节是大埠村最盛大的节日,设在每年的七月。大埠村世代靠出海捕鱼生存,十分了解海生物的习性,掌握了海水中的生态规律,村民们懂得顺应自然而为。每年的七月是大部分海生物完成繁殖的时期,此时的海生物从深海中回游靠岸,不影响下一代的生长,也较容易抓捕。到了这个月份,渔民们都会先后驾驶渔船,到海湾外捕鱼。为了感谢大海的赐予,同时祈求海神护佑出海捕鱼的村民平安归来,特举办一年一度的祭海节。
祭海节这天,村里三百多户人都赶在天还未亮便杀山鸡祭海神,长长的海滩上挤满了设坛祭拜的村民。祭过海神,便由村长安排开展庆典,庆典上家家户户刚成年的少男少女便出来共舞,不少夫妻都是因为在祭海节上看对了眼才成就喜事,长辈们也喜闻乐见,在一旁的宴席上边吃边赏。
这样的宴席可以从白天吃到晚上,经过这样一轮庆祝和放松,隔天出海捕鱼的村民都会精神振奋,充满力量。可是那一年的祭海节后,一切都变了。
阿婆的儿子叫徐实,和阿婆住在半山腰,两人相依为命。徐实为了照顾年老体弱的娘亲,很早就放下了海上的营生,每日只在山上采些草药和菌菇,养些山鸡过日子。时间长了,他对草药的性味烂熟于心,便尝试给娘亲调了几味补身子的药汤,没想到竟然特别有效,阿婆的身体也越来越好了。
山下的村民们听说了都纷纷来向他求医,徐实看到身体有病痛的邻里都不忍拒绝,总想帮帮忙,于是边尝试边学习。时日长了,徐实的医术见长,也就成了大埠村正儿八经的大夫,靠着行医救人养活母亲和自己。
祭海节这天本是渔民的节日,和他这个“山大夫”是没什么关系的。可这是大埠村最热闹的节日,人嘛,凑凑热闹开心一下。最重要的是,庆典上能看到王玫,那天他打算鼓起勇气跟王玫说说成亲的事,她若是愿意,他便捉几只山鸡,到王爷家去提亲。
那只妖来的时候,是宴席开始到最高潮的时候,几个村里最懂音律的少年把鼓敲得又密又有劲,让沙地上跳舞的女孩停不下来。王玫也在跳,跳着跳着几缕头发散落下来,发尾扫过她扭动的腰间,律动地弹跳着,和徐实的心一样荡漾。
就在这时,一阵潮湿的腥风刮来,起初只是把祭坛上的火吹灭的程度,不知何时风开始变大,几张桌子接连被掀了起来。人们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所有人都被吹得东倒西歪,连站起来都相当困难。这时有人听到海上传来异动,回过头才发现,一堵四五丈高的水墙正在朝岸上扑来。水墙来势汹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