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湛正巧转到此处,遇上了七弟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近他的身旁,再看着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远去几乎成点的背影,心下明了,用手在他近乎呆滞的双眼前晃了晃:“人已经走远了。”
“她的眼睛……真好看。”黎鸿并未从刚才的奇遇中抽离出来,嘴角绽开了明媚,满是流连。
接着,他假模假样捂住心口,“哪里是撞在我的胸口,分明是我的心。”
黎湛恨不得把耳朵捂上,也不知黎鸿小小年纪这些混话和谁学的……定是何君逸,好的不学。
在北燕时,他的父王母妃不知给他相看了多少姑娘,他总是百般推诿,仿佛上刑一般,怎的出来一趟,竟是开窍了。
“二哥给你留意一下……”
带帷帽出行的,应当是官家之女。偌大的京城,没有一百也有几十,要想找到她,如同大海捞针。
黎湛只能如此安慰他,毕竟小孩忘性大,兴许再过段时间就忘了。
黎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真的……还能认出她么。”
……
在蓟州的八年,陈效凌已然从女孩成长为少女。再度回京之时,恍如隔世。
三人从面店出来后再上马车,陈效凌掀起帘子一角,盯着馄饨摊子,目光随着马车走远。
“那家馄饨是我最爱吃的,以前四伯总是……”,“四伯”这两个字她说得极轻,可还是勾起了伤心往事。
她呆呆地盯着外面,攥紧了衣角,眼眶微微发红。
罗桉见她触景伤情,握紧了她的手,“说好了再也不哭的,义父知道了不会心安的。
陈效凌的四伯再也不会回来,教她读书写文,授她做人之理……
而是永远留在了两年前,蓟州那个冷到心死的冬天。为了百姓,为了大宁,忧国奉公,积劳成疾,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两年前陈云起离世,陈效凌忙前忙后,从不在人前示弱落泪。直到最近几个月,阿凌才好似慢慢走出来了。
罗桉握着她的手,又掐了掐她的小脸,忍不住叹气,脑海里浮现出她从前的稚嫩。
罗桉和罗榆姐弟陪伴了陈效凌八年,虽是日日相对,望着眼前人清瘦的脸颊,昔日的惯养被坎坷一点点抹去:
十七岁的少女身着淡黄罗衣裙,还是前几年实行的花纹与料子,头上别了一只素雅的兰花簪。质朴的服饰,亦掩不住少女的灵动可爱。
陈效凌并非第一眼惊艳的长相,却生了一双令人难以相忘的眼睛,澄澈无邪,灿若星辰。一双圆眸,灵韵流转,时而俏皮,时而淘气。
鹅蛋脸如琼脂般白皙光洁,秀鼻微塌,唇不点而红。粲然一笑之际,灿烂明媚。
长得好看的人不少,可长相这般讨喜的,却不多。
“这是我方才买的炒鸡头,尝尝与蓟州的相比如何。”在外驾车的罗榆掀开车帘,递进来一个荷叶包。
隔着荷叶,颗颗饱满好像呼之欲出,陈效凌迫不及待打开荷叶,清甜的干果香弥漫开来,只见里面装满了如白玉剔透般的炒鸡头。
方才吃过一小碗面,几块点心,但陈效凌还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用帕子随手一拭,将泪水连带着汗水一同抹去,好似那伤感不曾来过。见她这般,罗桉罗榆姐弟忍不住相视一笑。
陈效凌意识到,自己多少有点不太矜持,故作正经地拿起一颗炒鸡头,喂给了罗榆:“还是你最懂我。”
罗榆记得阿凌在蓟州时总想着京城的干果,方才听到二人在车内的伤感,想着买些吃的纾缓气氛。
陈效凌又拿起一颗,眼见就要送到罗桉的嘴边,虚晃一下扔进了自己的嘴里,嘎吱嘎吱地嚼着,一脸无辜。
“越发过分了!“罗桉像捏面团般揉着陈效凌的脸,手感倒是真的不错。
马车里传出了二人的打闹声,罗榆抿嘴莞尔,心道我这位姐姐,平日里冷冷淡淡,怎么唯独对着阿凌,倒像是变了个人。
八年前,罗桉罗榆所在的村子被西昭人屠戮殆尽,姐弟逃过一劫,却成了孤儿。是陈效凌的四伯陈云起将他们带回府中,收养照顾,并且认了这两个孩子做义女义子。
八年间,三个孩子情同手足,共担风雨,经年的陪伴跨越血脉,无形的羁绊于情之间深深锁住。
罗家姐弟其实生得并不十分相像。
十八岁的罗桉轮廓利落,女生男相,眉宇间有着抹不去的疏狂,率性而绑的高马尾英姿飒爽。她将那普通绀蓝曳地裙,穿出了华贵天成的气势,她又生性不喜笑,望之便生了敬而远之的心思。
罗桉倒是比陈效凌更潇洒的人物,对情爱之事嗤之以鼻。听闻阿凌喜欢那个姓元的,真令人难以置信,不过一副好皮相罢了。
她便不喜欢男子,麻烦得很。
许是那场变故的缘故,罗桉对人提防心极重。如果说,如今在这世上谁能让她卸下防备,无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