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一大可怕之处，就在于其未知性。
没有人能准确预知江涉川未来能不能得到世界冠军，正如没有人能准确预知这场飞来横祸。
因此当这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离花样滑冰大奖赛总决赛还有一周、离江涉川飞去国外还有半天的时候，郝小亮终于得到准许可以脱离吊杆自己练习阿克塞尔三周跳。
今年他十六，在队里还算是个小孩儿，但在青年组里已经是大哥哥大姐姐的身份了。他像在冰面上撒欢的小海豹一样滑行，跃跃欲试地开启自己今天的跳跃训练。
第一跳……不仅圈数不够，摔跤的姿势还特别丑，被教练好笑地提点了一句。
第二跳……摔得好看了一点。
第三跳……站住了，周数差不少。
他是会四周跳的，后外点冰四周跳可以用在比赛中，萨霍夫四周跳成功率低一些，但也可以算储备的难度。
能转四周的选手再回头学转三周半，自然会比从三周时代开始学四周要游刃有余一些。
郝小亮好歹是在青年组得过大奖赛分站赛牌牌的，没那么容易被暂时的困难击倒。他定了定神，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四肢，集中在每一处发力点。
他“呼啦”地起跳，世界在视线里飞速旋转，身体在空中像飞起来一样，这一跳似乎很高很远，跳跃轴心感觉不错。
那是一种，在半空中凝滞的感觉。仿佛电影的缓缓推近的慢镜头，一切声音和光线都停滞在这个时刻里，一切周围的人和事物都漂浮不定，只有一声沉沉的闷响在耳边腾起，像是镜头的画外音……
他“嗒”地落地，像某种镜头语言将人的视听飞快从梦幻抽离到现实般，声音和周围的信息如水一样向他涌来。
“队医！队医！快去叫老杨过来！！！”
他第一时间听到的是这样一句话。
郝小亮转身，瞳孔骤缩，愣愣地看着躺在距自己一小段距离的冰面上的江涉川师兄。
师兄表情隐忍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脚踝，周围不断聚集更多的人，教练跪在身边手足无措，队医提着药箱一路狂奔过来……直到郝小亮完全看不见师兄的身影。
一切好像又静止了。
江涉川躺在行床上，耳边是行床轮子在医院地面转动的声音，和医生护士的脚步声。
医院的天花板很安静，不知道承载了多少即将被推进手术室的人恐惧而充满希望的目光。
他闭上眼睛，第无数次思考不久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天身体很沉，很累……
中国站后，他明白自己的表演和旋转配不上跳跃，配不上国人的期待，他明白要提高成绩必须要下苦功夫。所以他不停地练，不停地练，但随着时间推移，身体却越来越僵硬，什么也表达不出来，什么也提不起来。
这是怎么了？
他凝神思索，一边拍打自己的大腿肌放松，一边双脚画着葫芦形前进。
就在这时，一个阴影突然毫无征兆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这个身影蹿出来得那么快，让他无法判断他们相隔的距离只能本能地向后躲避……
他的脚踝在行进轨迹上一歪——剧痛传来，他脱力侧倒在地上。
发生什么了？
他的耳边一阵嗡鸣。
他在一片混乱中，对凑近耳朵仔细听他说话的韩伟说：“别通知我的父母。”
然后，在队医紧急处理后，他被送进了医院。然后，他被诊断为跟腓韧带二级损伤。然后，为了能在一个月内恢复，经教练组和医生与他沟通决定进行关节镜下韧带修复手术。然后，他现在正躺在手术室冰凉的手术台上。
小护士核对完身份，温温柔柔地安慰他手术将由主任来做，积极配合术后恢复是有大概率不会影响以后的竞技生涯的。
手术室内灯光明亮，并不算安静，提前到场的麻醉医生和小医生护士一边准备器械一边碎碎聊天，年轻的小护士们把头凑到一起小声说悄悄话，偷偷看江涉川似在闭目养神的帅脸。
老实说，面对手术，谁的心里能不带一点紧张？江涉川如是，但他的心中被更大的忧虑所占据——
好不容易进入的总决赛只能被迫退赛，四大洲锦标赛只有两个月，至关重要的世锦赛也只有三个月，而单是手术后的恢复期就需要占到一个月，这一个月无法训练，他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才能把状态恢复到能够参赛的水平……
韧带修复手术是可以局部麻醉的，江涉川在思考中，静静感受手术时间的流逝。
“师兄！”
江涉川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他扭头，看到想扑上来的眼泪汪汪的郝小亮被护士长拦住。
“师兄……对不起，是我害得你……”他烟圈通红，努力让自己把话说清楚，却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