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对地下城不甚熟悉,流照君怎么也走不出去,见毒牵机一直跟在身后,最终只得停下了脚步。
元夕上前,流照君也不看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若是真的不认识那便好了,可过去种种,却像一根刺扎在二人心中,无法拔除。
“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在咏月谷。”元夕自顾自地说着,哪怕流照君不愿意听。赎罪也好,怀念也罢,他就这样隐姓埋名地在咏月谷生活了一辈子。治病救人,不再研究什么毒药,而是一心扑在医术上。他向来天分极高,从前学毒时便是如此。后来习医,也很少遇见瓶颈。然而就是如此有天分的他,仍有救不了的人,医不了的毒。
流照君听他说着这些话,心中也不知在想什么,但到底还是听进了耳中。
而元夕也讲起了故事:“有个女娃娃,心性善良,上尊长辈,下顾弟妹,聪明懂事,在武学上又颇有天赋,人人夸赞于她。然而有一日,女孩儿被寒冰掌的主人误伤,至此落下了病根,到咏月谷医治。寒气入体,身体冰凉,每每寒症发作,痛苦难耐。任谁看了,都不免心疼。”
他说的不是旁人,正是陆清雪。从寒冰掌到“不赦”,从一家美好到父女决裂、姐妹破裂,从天资少女到桔梗印,他一一说明。“而今,她身上的毒扩散全身,最多也只有八九个月的时间。可若是此毒反复发作,就连这八九个月,也是撑不过去的。”
“说了这么多,你无非是要我与你合作,一同救治解毒。”流照君虽对陆清雪的种种遭遇感到同情,再加上她也是半个沐家人,心中自然怜悯惋惜,但一想到他今后要与害死挽月的人一起医病救人,他还是过不去心中那道坎。
“数十年前,我救不了挽月,五年前,我救不了她的大哥,如今,我依然救不了一个相救的人……”元夕无奈的事情太多,桩桩件件,都成了遗憾。
听他如此说,流照君便又动了恻隐之心。挽月是他一生的痛。她去世后,他便退隐江湖,曾几何时,他也怀疑起了自己的医术,不愿再救人,是因他不敢。直到后来,一次大风中,他捡到了一个孩子,尚在襁褓的她,被人丢弃在荒郊野岭。他于心不忍,将她抱了回去,这才知道,她身患多症:疮病、高烧、失聪、心疾。犹豫之下,他最终还是对其医治。她这疮病不知怎么感染上的,因此高烧不退,因为是婴儿,他救了好长时间,她才退烧。而失聪是因她的双耳被剧烈声音所伤,在他的医治下,也成功痊愈。至于这心疾,从她出生便有,每每犯病,便是生死难关,他虽以药或针灸压制,但尚未根除。
为她医病期间,她慢慢长大,许是突然有人陪在他身边,许是她学东西很快,他便将她收为徒弟。当时他在大风中听到一阵婴儿啼哭,本以为是幻听,走近一看,才发现真的有一个婴儿。如此大风,她还奋力啼哭,似乎是在求生。他在大风中发现了她,因此为她取名为风吟。
这孩子也是可怜,因为伤病被家人抛弃,如今也被心疾所扰,虽不常发作,但始终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不知何时,便会失了性命。
想到这里,流照君心中一阵悸动,差点就答应下来,但看到毒牵机那张脸时,他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流照君抬起脚又要走,再听他说下去,他只怕会答应下去,但他不愿再见毒牵机,是以只能逃避。
却在半路上遇见寻过来的安落尘,他神情紧张,目光担忧,眉宇间一片愁云。
安落尘见到他,立即过去,跪在他身前。流照君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但安落尘未起,恳求道:“前辈,晚辈妻子身中剧毒,她自小便过得艰辛,多次在生死间徘徊,如今这毒反复折磨着她,还请前辈能够摒弃前嫌,与先生一同救我妻子,我安落尘,愿付出一切,请前辈援手相助!”
如此情真意切,流照君又想起从前。挽月身上的毒,他与毒牵机一再尽力解毒,可最终,他们还是解不了毒,救不了她的命。他怪毒牵机,又何尝没有怪过自己。若他医术再精进些,是不是便能救活她?
此时,陆白与沐言风也过来了,见安落尘跪下求人,也纷纷下跪恳求。
流照君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老夫答应便是。”
“多谢前辈!”三个小辈齐声谢道,元夕看他的眼中也流露出感激之色。
“不过,”流照君还是丑话说到前头:“是否真能解毒,老夫也不能完全把握。”就算他肯与毒牵机联手救人,结果恐怕也是微乎其微。
安落尘也想过这一点,但流照君肯点头答应,他还是感激不尽。他会用尽一切办法,也要救她性命!
曾经的天下第一医与天下第一毒,终究还是强强联手。
元夕和流照君向暮染要来了陆清雪曾给她的毒药,这是能加重她体内之毒的,两人也是想多了解一下此毒成分。能研制出这种毒药,实乃天才中的天才。
流照君听元夕说了,此毒正是陆清雪的妹妹陆凝所下,而陆凝也是元夕在医术上的徒弟,不免又怼他:“好的不教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