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读博士的儿子,就是炫耀那些他曾经教过的现在也在国外读书的学生,什么美国、英国、德国、加拿大、法国、日本,在他嘴里,只有那些出了国并且定居国外的学生才是值得被提起的,值得被夸赞的,而那些在国内读一般大学的学生他是“懒得给他们眼神”。课堂上,用来讲课的话不多,倒是时时“不经意”地谈及他的爱徒们从世界各地给他打来的问候电话和寄来的各种礼物,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以后我无论去到哪个国家,都会有我的学生来迎接我,我是真正做到了桃李满天下。”
马佳佳只觉得这人虚荣得可笑。
本来,她是不愿意和他有什么过多接触的,每次上他的语文课时,马佳佳更愿意自己看书,把教材解析放在课本旁边细读,一堂课下来,他的牛还没吹完,马佳佳已经把课文精读了三遍。
可讲台上的男人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都没有,两片刀锋一样的嘴唇一张一合间竟是越说越离谱了:“我以前教过的一个学生,现在在市场上卖菜!每次去我都要绕着他的摊位走!卖菜的能有什么前途!他要是讲出去我是他的老师我都嫌丢人!”
马佳佳略带担忧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同学,她知道,在自己班上不仅仅有哪个局长的女儿,哪个主任的儿子,或是哪个大老板的孩子,更多的同学的父母是这个小县城里做着普通工作的普通人,尤其是矿场关闭以后,许多家庭失去了生活来源,不得不转向其他更加辛苦可收入却更加微薄的行业,可是这样一个小小县城能有多少种光鲜亮丽的职业呢,此刻在教室中坐着的同学里,就有几位,他们的父母是在市场上做蔬菜水果生意的。
陈瑞泽的父母就在市场上经营一家小小的蔬菜摊位,他的父母每天凌晨两点就要开车去距市区一小时车程的蔬菜批发市场上货,早上五点到六点,陈瑞泽会和他的父母一起整理摊位上的蔬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如此。有时周末和母亲一起去买菜时,热情的陈家父母总会在马佳佳的菜篮子里多塞上一把鲜嫩的小葱,母亲则会在菜市场入口的糖葫芦摊位上给陈瑞泽和马佳佳各买一支夹心糖葫芦,有时母亲去隔壁摊位买些别的东西,马佳佳就和陈瑞泽坐在小马扎上边吃着糖葫芦边聊天。陈瑞泽是个很好的男孩,学习成绩也远在马佳佳之上,他不会因为自己的母亲一身污泥,马佳佳的母亲总是穿着得体的高档服装而自卑怯懦,相反的,他是一个谈吐间极有教养的温和男孩。学校里,班级的同学们之间也从未因为父母工作的巨大差异而起过瞧不起谁的心思,即使有冲突,同学们也只看是谁的错,而不会因为你是局长的儿子还是小贩的儿子偏听偏向。
可在本该神圣而温暖的课堂上,这个枉为人师的中年男人却夸夸其谈着,将自己扭曲、势力、低俗的价值观强行灌输进学生们的耳朵里,隔着几位同学,马佳佳看不见陈瑞泽的表情,旋即,她转过头用一种写满了怀疑、鄙视、仇恨和愤怒的眼神注视着讲台上倒人胃口的男人,男人很快发现了一贯默不作声和他极少有眼神接触的马佳佳的怪异眼神,他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用右手食指狠狠地蹭了一下鼻头,下巴傲慢地微微扬起,问道:“马佳佳,你有什么事情吗?”
马佳佳梗着脖子,沉默着,用视死如归的眼神和他对视。同学们则是来回扭着头观察着马佳佳和老师的表情,窃窃私语。
突然,老师站在讲台上一声暴喝:“马佳佳!你给我站起来!”
马佳佳绝不拖泥带水,“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男人把手里的十六开的语文课本卷在手心里,走下讲台,用课本坚硬的边缘边戳马佳佳的肩膀边阴阳怪气道:“你那什么眼神?马佳佳?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马佳佳抓紧桌角站着,好不至于被他用了起码八分力气的攻击袭倒。
男人开始用书脊戳她的脑袋:“你是哑巴吗?刚才看你的眼神我还以为你是个狠角色,怎么现在不说话了?你说啊!你想说什么你就说啊!”
马佳佳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大声说道:“职业不分高低贵贱,这是小学三年级的思想品德课上就学过的知识,任何一种工作,只要是自食其力,都是平等的,卖菜的小贩和教师一样,人的品质不应该用他的职业去评价,如果一个买菜的小贩专门卖坏菜害人,我们才能说他不好,才能瞧不起他,如果一个老师不传授给学生有用的知识和正确的价值观,那也是同样的道理。”
教室里鸦雀无声。
男人不怒反笑:“什么道理?马佳佳你倒是给大家讲一讲?”
马佳佳神色平静:“人生哲理,不言自明。”
男人的脸颊抽动着,左脸颧骨上那颗大痦子上的三根黑毛也跟着抖动,他克制着自己想给马佳佳一巴掌的冲动,可又着实喜欢马佳佳父亲送给他的一件根雕,咬牙切齿地说道:“呵呵,好一个不言自明,从现在开始,我的课,你都给我滚到后边去站着听,今天不一样,今天你给我滚到走廊上去,别在这站着影响我的心情。”
马佳佳拿起那本教材解析就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