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得罪。”他说,“王爷要小人护送姑娘回王府,如今姑娘尚在城外,小人差事未完,还望世子见谅。”
徐介郁此时方将目光从红鱼身上移开,觑向少年,少年任他打量,仍旧不松手。
远处吹来黑压压一片乌云,四周极静,进出城门的百姓瞧见这阵仗,都飞快离去,唯恐惹祸上身。
徐介郁的护卫们上前,要将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擒住,却被徐介郁喝住。
他问少年:“你是跟随父亲的死士?”
少年:“是。”
徐介郁微抿双唇,沉默半晌,从嘴里接连吐出三个好字,“当真是忠仆。”
红鱼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正待开口,少年脸上已经赫然多了道鲜血淋漓的鞭痕。
那鞭痕顺着他右边鬓角蜿蜒而下,一直延续到他高挺的鼻梁。
血从里头渗出来,像是大红杜鹃花的花汁,淋淋漓漓,布满整张左脸,最后滴溅在土地上。
‘滴答’,‘滴答’。
红鱼瞧着少年,微微蠕动嘴唇,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沉默不语。
徐介郁擦了擦马鞭上的血,顺势将手帕往地上一扔,冷冷瞧着少年。
少年恍若没察觉到脸上疼痛,半分不曾挪动,照旧还是那句话,“还望世子见谅。”
徐介郁脸色更加难看。
“世子!”瞧情形不对,徐介郁身后一随从出言提醒,“咱们该走了,姑娘舟车劳顿,还是让人带回去好好休息才是。”
听闻此言,徐介郁仿若才寻回理智,松开手,深深瞧了红鱼一眼,对少年道:“遵从王爷命令行事。”
得到十一的应声后,终于勒马带着一干亲卫离去。
野狗跑了,红鱼松口气,然而瞥见少年的脸,却半个字说不上来。
他被徐介郁当狗似的对待,脸上浮现的不是愤恨,亦不是痛苦,而是无趣。
一种对生命感到麻木的无趣。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少年抬头伸了个懒腰,弹弹膝上黄土,说:“这地真硬。”
红鱼趴在车窗上瞧他,喊他过来。
少年有些疑惑,红鱼随身所带的汗巾子不知丢在何处,便只好拿自己衣袖给他擦拭。
“真难看。”她说。
少年一愣,似乎对红鱼的举动颇有些意外,眼神中罕见的浮现出一丝茫然无措。
他微微往后扬了扬脑袋,又被红鱼拉了回去。
“你......”他顿了顿,他个头比她高不少,此刻只好乖乖弯下身子,“不嫌我脏?”
红鱼小心避开他伤口,将血迹擦净,露出他那张漂亮的脸来,“血有什么好脏的。”
她那年在王府,头上流的血可比这多多了。
她仰着头,少年呆呆看着她半晌,然后笑起来。
“我真高兴。”他一双桃花眼灿若星辰。
红鱼心道这人傻了,脸上挨了一鞭,高兴个什么劲儿?
擦好了,少年还没缓过来,一直盯着红鱼沾血的衣袖,语气遗憾:“二百两银子呢,可惜了。”
红鱼手一顿,猛推一把他的肩,“快走吧。”这花孔雀压根不在乎他那张脸,没救了。
少年跳上车辕,还在哀叹,往后再不能用王府的钱了云云,红鱼听得嘴角僵硬,好半晌猛拍一下车厢。
少年顶着一道血痕一个激灵,终于住了嘴。
好半晌,觉得安静了,红鱼才开口向少年道谢。
徐介郁从小性情就阴晴不定,加上两人有仇,若是落在他手里,还不定怎么样。
十一小心观察红鱼脸色,见她没生气,这才放心,闻言笑起来,一边安抚不耐烦的飞琼,顺道给它编了个辫子,一边说:“我晓得姑娘不喜骑马。”
红鱼正待感动,他又说:“姑娘骑马容易吐啊,若是被世子带走,吐了他一身,那可如何是好?”他献宝似的:“他可不像我脾气这么好。”
红鱼立时不乐意了,“我也不是每回都吐。”
少年隔着竹帘看过来。
红鱼撇过脸去,有些心虚。
她清清嗓子,“......总之,还是多谢你。”
少年摆正插在马车上的旗帜,上头黑底金纹的‘徐’字异常醒目,在云阳,凡见此旗帜者,莫不俯首,因此云阳世子一眼便能瞧出这是自家的马车。
“真心的?”他说。
这还有假?红鱼坐在马车上认真点头,打算接着话头说服他直接送她回道观。
“五两银子。”
红鱼眼皮一跳:“什么?”
马车慢悠悠走着,少年坐在车辕上回头道:“谢礼呀,道歉要讲诚意嘛,嗯——,加上先前摔萧的五两,如今一共是十两。”
任务完成,王府可不会再给他使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