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忧心的云阳军事布防图已然找回,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可徐介郁并不像他这样乐观,“父亲,这份军事布防图已在外多年,若被什么人照着另备一份落到朝廷手里......”
这话在徐文期听来犹如三岁孩童,他拍了拍徐介郁肩膀:
“九云哪,我知你一向谨慎小心,可什么事都不能太过,你说的事,多半不可能发生。”
当年他一听闻关柏拿到云阳军事图,便着手堵住他亲兵的进京通道,随即斩杀朝廷到召宣的来使,昭告天下关柏谋反,自己则亲率亲兵围杀之,这样匆忙的时间,军事图决计不可能被送出去抄录。
而且,那剩下的半块军事图是在关柏的胃里寻到的,而他杀他之前,他清楚记得,他身上空无一物,这说明在他逃亡之前便把那半块军事图吃了下去。
旁人更没有看到的可能。
徐介郁还想说什么,徐文期却笑道:“你啊,就是思虑过重,我知道你的心思,等咱们胜了,我就把那鱼丫头许给你,世子妃她是做不成,给你当个侍妾解闷也是不错。”
徐介郁被他说中心事,脸色却是一变,矢口否认:“不——”
被徐文期抬手打断,却是那边的陈袅娘不小心崴了脚。
徐文期先是将陈袅娘抱在怀中满眼关切询问伤势,随即厉声呵斥婆子丫头:“养你们是吃白饭的不成,怎么伺候的?”
随即抱着陈袅娘快步上了马车。
徐介郁瞧着她娇柔趴在父亲怀里,柔弱无骨的摸样,微微蹙眉。
这女人对曾经恩爱的丈夫这样狠心,又能对父亲有多少真心,可父亲一瞧见她,便如同着了魔。
恐怕此次叫父亲舒心的不仅是寻回剩下半张军事布防图而已。
看着昔日踩在自己头上的敌人尸骨被自己曝晒,他的妻子还对此毫不在意,反而对自己温言软语,这远比打十场胜仗更令男人振奋。
徐介郁忽然将目光投向楼下那抹小小的身影,默默捏起拳头。
他决不能变成父亲那个样子,绝不。
红鱼对这抹突如其来的厌恶目光感到莫名其妙,这么多年,楼上那人总是这样,一会儿叫她好好同她说话,一会儿又瞧她厌恶得紧。
她懒得理会他。
四周的人群吵吵嚷嚷,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红鱼倒是不担心别的,只忧心一件事:
“劳烦各位叔伯婶娘,大哥大姐,别吵着我阿爹。”
他生前虽喜热闹,可黄泉路上,还是安静些为好,免得打扰到他投胎为人。
有人感慨这姑娘别是傻了,红鱼无奈,只得替他们跟那几根吊在城楼上的白骨赔罪:
“阿爹别生气,他们不是故意的。”
这话说完,人群里哀叹声更重,“真是傻了,也是可怜呦。”
红鱼极力想争辩,但此时好似没人当真想听她说话。
她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人在眼前,自然要细细品砸观赏一番。
至于她是高兴是难过,是聪明还是愚笨,本就不重要。
认清了这件事,红鱼便静静跪在那里,任凭他们评说,只是天快晌午,红鱼有些饥肠辘辘,不由伸出手去。
“哪位给点吃的,我有些饿。”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退后三丈远。
有人忽然戏谑道:“你那忠心耿耿的小护卫呢,怎不叫他给你送些吃食?”
红鱼手一顿,将手收回。
“即便没钱,打些山上的野果兔子什么的,总是可以的吧?”那人还喋喋不休。
“你这惹人嫌的闲汉,不知道那小哥已经回王府了?偏要在此时提人家的伤心事。”
......
红鱼揉了揉叫出声的肚子,觉得这些人当真聒噪。
日头一点点西移,城门口围观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三伏过后,秋老虎极是厉害,红鱼觉得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大火炉里,被里三层外三层,从皮到肉的烧着。
周围的人很多,可红鱼却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孤零零的,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阿爹。”她抬头看上城楼上那几根白骨,说,“我认识了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人,现下,我好想见他。”
可他不会来了。
红鱼微微垂头,日头太毒,她有些想喝水。
她忽然怨恨起来,“冤家。”
她赶他走,他就真这么听话走了,瞧她受苦,也不知过来瞧她一瞧,便是过来送些吃食和水也成,如今她又累又饿,当真好难挨。
她这般恼恨着,可心里却又同时庆幸着他的袖手旁观。
如此,他才能活命,不是吗?
渐渐的,红鱼饿过了头,倒也不觉得难受,只觉得自己困得慌,可膝盖上的疼痛又让她无法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