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禾井井有条地将贺语的来历一一道明,却没想到周围突现一片万籁俱寂的安静。
牧禾扭扭身子,不好意思地坐下来,手心轻微冒着汗,心虚道:莫不是自己犯了什么大忌说错了话?
看大家如此安静,牧禾只好惴惴地看着叶行简,哪知叶行简也面若雕像,手中的扇子有规律有节奏地摇摆着,如同被上了弦的钟摆,发出嘀嗒嘀嗒均匀的机械声,他双目垂低,余光散发着犀利的光亮,也像是与世隔绝般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微凉轩内掌声雷动,江有言和柳南乔对牧禾的贺语赞不绝口:“妙!”“牧禾太厉害了!”
叶咏仪翻了个大白眼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牧禾开心的笑起来,晕晕如娇靥,她站起身来对着大家深鞠一躬道:“谢谢!谢谢!谢谢大家!”
半晌,叶行简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目悠悠道:“今日,我们来讲孔孟之说。”
牧禾抿嘴收笑,乐呵呵地坐下去瞄了一眼,叶行简依旧冷若冰霜,如丧考妣。
叶行简舒朗道:“孟子乃圣贤君子,他曾引用过孔夫子的“操则存,舍则亡”,意为鼓励人们皆为君子,尽应尽之职做应行之事。即为君子,便应存四端之心,今日考考大家,可知此为哪四端?”
江有言担心叶行简又要为难牧禾,便提早一步侃侃道:“答夫子,这四端之心一为恻隐之心,仁之端也,二为羞恶之心,义之端也,三为辞让之心,礼之端也,四为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叶行简满意的点点头,正色道:“江公子所言极是,君子应有恻隐仁爱之心,关爱他人,谦让豁达,也应有自我主张,知道如何正确合理的帮助他人,有修养知廉耻,明辨是非善恶,所行之事都知何可为,何可不为,何可必须为。”
牧禾为了贺词已经消耗了一万个脑细胞,她打算撂挑子,反正谁爱答谁答!她是不答了!
剩下几个人啼啼吐吐地就这四端发表了一席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的言论,只有牧禾一人灵魂开窍,单臂伏在书案上,手心托着腮帮子,萎靡不振地望着门外浅喘。
不巧,门外的海棠树上落了一只黄绿色羽毛的小翠鸟,叽叽喳喳地摇晃着圆圆的小脑袋瓜,胖乎乎地身体十分灵巧,一蹦一跳就衔起一条小虫子。
牧禾看得入神,叶行简余光一撇,微皱着眉走过去,又用扇子点了点牧禾身前的书案道:“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啊?”牧禾收回目光,耸耸肩,事不关己道:“回夫子,没有。”
“女公子究竟是没有?还是不懂?”叶行简嘴角扬起一抹邪魅追问。
牧禾深呼吸安慰自己,莫要和小人置气。她把胸前的头发向后一拨,将手臂垂直放于腿上,干干道:“夫子说的是,小女子确实不懂,只是小女子不明白,人如果连满足自身生存最基本的要求都不能,怎么能想到与他人建立情感关系?”
这一会三端一会四端的,牧禾认为全是些虚头巴脑的大道理。这些公子们、女公子们,素日尽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惬意生活,殊不知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便是找到食物果腹,哪有闲工夫帮别人,更别提什么人生理想与目标。
牧禾毫不掩饰地继续道:“莫要说什么人生不该有欲望,吃不饱饭的为食欲,穿不暖衣的为物欲,可这些欲望都是最基本的生存条件,有何不对?”
叶行简先是一怔,而后又坦然地摇起手中的扇羽,不紧不慢道:“看来女公子从未听过“人生只为欲字所累,便如马如牛,听人羁络,为鹰为犬,任物鞭笞。”
牧禾一听更气了,这是骂谁猪狗不如呢!
柳南乔最近养成了和稀泥大法,她细声细语掺合道:“夫子说的是,大家谈论了许久,怕是都累了,不如休息休息吧。”
江有言连连点头跟着道:“是是!牧禾,可否赏口水喝?”
柳南乔瞧牧禾依旧一副气不过的样子,便起身戳戳她:“牧禾,我们一起去拿些水来吧!”
牧禾不情不愿地起身被柳南乔拉了出去。
叶行简将扇子放在案上,不以为然地将袖口向上轻轻挽起,姿态优雅地提起前方的毛笔,目不转睛地在素笺上写了几笔。
待牧禾回来之时,叶咏仪已经不耐烦地快要睡着了,讥讽道:“拿个水也如蜗牛一般,你没看大家都等着你嘛?!”
牧禾故意咧着嘴,拱拱手道:“那下次你去!”
眼瞧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柳南乔便再次当起和事佬提议:“夫子,恕小女子直言,今日大家看起来都乏了,不如我们猜谜吧,牧禾出的谜题可有趣了!”
这么一说,江有言和叶咏仪全都双手表示赞同。
叶行简头也没抬地继续写着,完全没有想要参加的意思,可他既没同意也没拒绝,大家便当他默许了。
牧禾想了想道:“嗯…我需要一个人配合着做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