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再灰溜溜的逃跑了,不论她如何的如坐针毡,都没有中途离去,强迫自己装也要装得淡定自在。
宋无焚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涓涓细流般平静通透的嗓音,难道他的身体已无恙了?厉翩翩抬头瞧他一眼,脸色不复病态的苍白,而是面目红润,整个人看不出半点不适。
厉翩翩从没忘记过自己跌入碧幽潭承受的痛苦,在水中挣扎直到筋疲力竭,缓缓沉入潭底,被救上来昏迷的三日不停做噩梦,昏迷醒来后五脏六腑和每一寸筋骨都钻心的疼,起初痛到夜里睡不着觉,若没有止痛的丹药她怕是早就活活疼死,艰难的修养数月,身体才逐渐大好。
若是某种连宋无焚都要忍耐的苦痛,一定要比她所经历的厉害得多。可又是什么样的病痛能好得这么快?
厉翩翩便猜测那不是病痛。上一世她随辛夷长老炼丹,炼出第一颗她就迫不及待的以身试丹,结果药性不对,害她整整两个时辰头昏脑涨全身冷热交替,两个时辰一过她就立即好了。
凭她浅薄的见识,实在难以猜到宋无焚先前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状况,只是见他现已无恙,她就放心了许多。
*
到游历快结束的日子,厉翩翩与姬映华坐在冲邈峰迎客松旁一块凸出的磐石上,脚下是平缓翻腾的云海。姬映华细数他这些天的收获,除了法宝和学到的东西很有用之外,就连五千灵石的奖励就够他下山逍遥一段时间了,厉翩翩没什么话,只微笑听着。
姬映华见厉翩翩有心事,问她在想什么。
厉翩翩也不遮掩,直言她还要继续留在扶摇派一段时日,不能随他一同回裕洲了。
她必须留在扶摇派,至于要留多久,那要看她的前世记忆恢复有多快。到现在,她的记忆又找回一部分,全是她追求沈折、学炼丹以及与扶摇弟子们相处的日常,不是她需要的记忆。
“小白,我暂时留下是想办件事,办完就走,绝不耽搁,绝对不会和扶摇派有过多的牵扯。”她恨不得记忆立刻全部恢复才好。
姬映华点点头,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作为朋友,姬映华已习惯了为她考虑。
他左思右想,说道:“ 你若不好留下,便去求温流君收留你。”
厉翩翩心头一跳:“怎么连你也……”
姬映华疑惑看过来,她赶紧摇摇头,“没什么。”
辛夷长老也就罢了,怎么连小白都这样说,扶摇派之大,难道她没有其他容身的方法了吗?厉翩翩郁闷的朝云海里丢下一颗石子。
姬映华脸色一沉,对她道:“温流君看出我是妖修了。”
那日他凑热闹去求温流君的指点,回头沿着指点实际运转真元,发现竟是有益妖修的法门,想不到姬式狐族的幻化术出神入化,在大乘期高手面前竟还是暴露无遗,也来不及细想是否是他功力尚浅的原因,姬映华当时心惊肉跳,差一点就叫上厉翩翩火速逃离。
厉翩翩一怔,惊讶不已。她从没听小白提起过这事,被正道看穿来历,事关重大,她却见姬映华这几天的样子一如既往,该怎样还怎样,并无半分紧张感。
姬映华劝她放心,“温流君看了出来,却没戳破,没对任何人说起,你猜是何缘由?”
他当日想立刻飞天遁地逃离不假,好在他及时稳住心性,仔细思索其中的关节,要是真想为难他,又为何要提点他修炼的法门。
于是在耐心等待了几日后,他发现扶摇派上下都像从前那般待他,并无异常,便知道温流君无心与他为难。
姬映华敬重他的为人,想来温流君必是看出他虽为妖修,却不是为非作歹之辈,妖修分好坏,正如中立门派也不是正魔两道人人鄙视,总会有人平等的看待他们。
“温流君和莫城长老那些老顽固不一样,你若能得到他的庇护,日后就算有身份大白的一天,有我这样的例子,我想,他也不会与你一个合欢宗弟子计较什么,你会很好脱身。更何况,我听说渡妄山只有他一人住着,不像其他峰弟子如云,多清静啊,就算你和温流君闹僵,旁边又无旁人,那便不会有人以讹传讹说三道四了。”
厉翩翩心知肚明小白说的有理,在书里她给沈折偷偷下情蛊,除了她自己紧张到手抖让人看出破绽之外,还因为冲邈峰上来来往往的弟子多,人多眼杂,她才会连蛊带人当场被抓住。
合欢宗弟子在外行事,为免于遭受旁人各色各样的目光,通常会隐匿身份,改头换面,做事更是极尽低调,但求不要引人注目才好。
若她每日能落得清静,不与扶摇派上下众多的弟子经常打交道,倒与合欢宗的作风相符。别人对她的关注越少,她就越好脱身。
姬映华为厉翩翩仔细讲说一通,认为去央求温流君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厉翩翩则越听越沉默。直到姬映华把所有的想说的说完了,两个人一起沉默。
姬映华突然冒出一句:“翩翩,你无情道的道心可还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