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蹲在李衔久面前,身体微微前倾,她用一只手扶着李衔久的肩膀,另一只手解开他已然被鲜血浸透的外袍。
如临深渊般,沈凝感觉她每触碰到他一下,指尖都在控制不住的打颤。
他流了太多血了。
沈凝万分惶恐不安,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减慢,很快沈凝就解开了李衔久上身的所有衣物。
明明是寒冬,一番操作下来沈凝却已是满头大汗。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觉得冷,无意识抓着衣物往自己身上盖的李衔久。
沈凝叹了口气,将自己盖在李衔久身上的大氅又往他身上掖了掖,可虽说这能抵挡少数寒风,但怎么说在这种天气多少有些鸡肋。
所以沈凝只得再加快些她手上的动作。
除了肩膀那处的箭伤,李衔久身上最重的伤当属胸口往下一寸那的伤,若是刺他那人的剑再偏一点……
沈凝不敢再接着往下想。
沈凝将她一早就从药包里找到的干净纱布压在李衔久伤口上,决定先为李衔久止血,沈凝刚摁上去,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沈凝立刻抬头看了李衔久一眼,嘴里轻声宽慰道:“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
李衔久只是无意识间感受到痛楚后的行为,闷哼一声后再没了其他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沈凝见伤处终于不再流血,这才稍稍安定一些,不敢耽搁,又连忙将干净的布条拿了出来,准备为李衔久简单包扎一下。
李衔久靠在墙上,而包扎需要环形包扎,所以沈凝只得扶着李衔久的肩膀,慢慢将人扶了起来,让他坐正。
然后沈凝重新回到李衔久对面,扶着李衔久的脑袋,让李衔久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肩膀上,以做支撑。
……
江鸣谦感觉自己做了很长一个梦。
在梦中,他回到了他十三岁的那次围猎。
那次围猎是先皇为了抬举他的九皇子而特意举办的,为捧他而兴师动众地拉着其他所有人做陪衬。
江鸣谦只感觉好笑的很,实在懒得陪这群人唱这出大戏,于是打算随便寻个由头就不去了。
谁料那九王不知怂恿他母后给先皇下了什么眼药,竟让先皇下场逼得他不得不去。
知道这对母子绝对没憋着什么好,所以江鸣谦提早就做了筹谋。
可他却着实没想到那对母子那么大胆,竟命令他们豢养的死士,直接光明正大的将他围在了狩猎场,要他的命!
他原本想着他们多少会遮掩一二,没想到他们竟压根不吝于做这些。
这时江鸣谦才彻底确认,原来想让他死的人里,竟真的有先皇那个老东西一份!
那老东西捧了他这么多年,竟演的那样好,一点儿马脚都没有漏。
江鸣谦相信,若不是为着那对母子,那老东西大有接着演下去的意思。
啧……
若不是他提前做好了谋划,他那天绝对走不出那块地界,做了谁的刀下亡魂也说不清。
为了揪出九王背靠的势力,江鸣谦将计就计,那天就设计放出了他遭遇敌国叛军,重伤难愈,命悬一线的消息。
消息放出的同时,江鸣谦派出调查此事的手下也倾巢而出。
那晚所有人各怀心思,一晚所有人都在殚精竭虑的在为如何踩他一脚而获取更大的利益而算计时。
在他的父王兄弟在宫内办着宴席,歌舞升平载歌载舞觥筹交错时。
他的凝儿,哭的几尽崩溃的,为他四处奔走,为他寻医,为他跪在佛祖前祈求。
只有她。
半梦半醒之间,江鸣谦感觉他整个被淡淡的甜腻气息所包围,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吸一口气,香气就仿佛沁入心田进入肺腑般。
刚一恢复意识,一睁开眼,沈凝雪白的侧颈就映入江鸣谦眼帘,江鸣谦征愣一瞬,心绪瞬间被不真实感所侵占。
他靠在凝儿身上,凝儿在为他上药。
虽然看不见,但是江鸣谦清晰的感知到,沈凝的掌心隔着纱布摁在他的伤口处,指尖不经意的点在他伤口周遭,如扫过柔软透气的绒毛,指尖触过的地方留下温热的余温,仿佛在人心间拨挑。
沈凝幼时为他上药的模样,瞬间在江鸣谦的大脑里重现,反复闪烁后与如今的这一幕重叠。
江鸣谦死死地盯住那一块雪白的肌肤,眼眸里是近乎灼热的疯狂。
他强忍着想张嘴咬上去来证明她此刻确实在他身边的冲动,眸光微冷,喉间瞬间充斥起淡淡的铁锈气味。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痛楚也愈发清晰起来。
江鸣谦望着沈凝出神,脑海里却在想,若他今天没来护送,是别人,也是别人为了保护她而受伤,那会被凝儿如此对待的,也将会是别人。
思及此,江鸣谦面色阴沉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