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家送来的请柬模样很是讲究,赤色的底,烙印金灿的族纹和大大的请柬二字,在角落处探出一枝植物的叶实,瞧着像是桑叶的模样,却又散发着淡淡的桃花香气。
耷拉着眼皮,满脸褶皱的商尘澈撇嘴笑笑,并起两指按在那桑叶枝子上,微微用力,指尖划过处便再没了烫金的图案,连带着那淡淡的桃花香也一并消失。
“就会耍这样子的小手段,也罢,这回好生借一借师父的东风,叫你——你们栽个大跟头。”商尘澈捏着请柬很是费力地站起来,关节处传来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这老胳膊老腿的,不好受吧?”
老人笑眯眯地,仿佛在对着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又好像只是自言自语。
枯瘦的指节将请柬递到师父手中,苏如故接过来仔细看了,道:“不像是正经请客,倒像是鸿门宴呢。”
她指指请柬的一角:“我记得尘澈你那后母是桃花坞出身,善使桃花瘴气,迷惑人心?”
商尘澈并不意外师父能看出曾经留存在这张请柬上的小手段,他扶着腰缓缓地说:“正是如此,师父,”他顿了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才继续说道,“我原打算自己去处理的,那妇人虽有些玲珑心思,但战力并不很高,她若出手,我挡回去便也是了,还能趁着送棺椁入陵园的时候查一查我母亲的坟塚究竟在不在里头......可是......”
老头儿嘴角也和眼角一样往下耷拉了下去,做足了委屈模样:“可我这身子近来不大听使唤,今晨起来愈发不像样。”
他拖着僵硬的肢体,一点一点从自己的洞府挪到师父住处,哪想师父并不在,商尘澈便又慢悠悠地把自己挪到小师弟的洞府外头,果不其然在这儿找到了刚刚指点完燕飞光剑法的师父。
商尘澈看一眼师弟,嘴角愈发往下拉了:“师父也太宠师弟了吧,这么大个人了......”
“他年纪小嘛。”苏如故将请柬收起来,“你小时候师父不也一样宠你吗?”
作为苏如故的头一个徒弟,商尘澈倒也曾经享受过师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溺爱,但由于那时的苏如故还是个新手师父,难免有顾虑不到的地方,也叫商尘澈跌过不少大坑,回想起自己年幼时被师父坑得鼻青脸肿的日子,商尘澈老成持重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照顾师父的心情,不拆穿她了。
“师父要带上师妹和师弟一道去吗?”
“他们俩这样子,不带在我身边,我放心不下。”
商尘澈抬起眼角,看了眼推门出来的燕飞光:“师弟的旧伤不需要修养吗?”
燕飞光不明所以地看了自家师兄一眼:“我已经好了啊。”
他心口的莫名悸动昨晚就已经压制了下去,今早起来还和师父过了几招,燕飞光觉得自己再没有比现在更精神的时候了:“要是师兄不放心,就把你之前得的那枚护心镜送我?”
“去去去!”商尘澈眼睛一瞪,用防贼的眼神盯着燕飞光,“护心镜防外不防内的,你那心疾是内病,别打我库存的主意!”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真真切切地过过穷日子,商尘澈格外爱囤积一些用得着用不着的东西,只可惜他的小库房里常常钻进去两只肥肥的大老鼠,一点儿不见外地薅他羊毛。
小老头跳脚了:“师父!您到底管不管他!”
苏如故见状不禁笑起来:“你缺了多少东西,师父给你补。”
别看商尘澈这模样气得仿佛随时都会爆炸一样,但实际上没有他的默许,两个小的也摸不进他的库房里去。
看惯了他们师兄妹几个打打闹闹的模样,苏如故才觉得自己那颗刺满了冰碴子的心脏又重新活了过来。
丹书院到底是从下界来的儒生创立的,里头许多规矩,大大小小框框条条,都与浣音峰上不一样,她可以为了心爱的人压抑自己的性子忍耐,但当揭破了“她爱着谢长川”这层皮之后,苏如故便难以自抑地质问起自己,是不是昏了头了,竟然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求道就是为了逍遥,为了长生,为了不再受人世规矩的束缚......怎么到头来竟是自己主动栽回那牢笼里去呢?
苏如故摇摇头将这份迷思甩开。
商家的族地在雨师城。
对于修道者而言,从灵漾山到雨师城并不算太远。
苏如故祭出一张仙舟,便将三个徒弟打包好了一起带走。
灵界地域辽阔,人族的修道者们建立起的一座座城池如同漫天的星子般四处散落,其间相隔高山大川,山川里头又有妖族出没。
与兴盛的人族不同,妖族修行艰难,从草木野兽成妖的万中无一,他们常常是独来独往的,并没有统一的势力,顶多有几个呼朋引伴占山为王,拦路道中,打劫路过的修道者或是凡人,甚至以人类为食;但更多的妖族要么隐于山野间,要么藏在街市中,极难遇见。
作为天元东洲的古老势力灵漾山,周边起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