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色刚蒙蒙亮。薄雾笼罩了四周的一切,肉眼只能看清十来步的景象。
仆人熄了檐角的灯笼,孟家诸人站在侧门,纷纷为孟韵送行。
孟韵走到马车前,转过身子看向台阶上的众人,侧身福了福。
“阿耶阿娘、哥哥嫂嫂,韵娘走了。你们也快些回去,就不必送了。”
孟老秀才点头,朝孟韵挥了挥手,道:“去吧,早些回来。”
孟老秀才背负双手,整个人站在最前面,精神矍铄,目光老练深沉。
孟韵最后再看了一眼众人,转身利落上了马车。
此时,前方地砖传来轱辘辘的响动。一辆靛蓝色挂着彩穗的马车缓缓在孟家侧门停下。
两辆马车对面停靠,孟韵这辆马车的车夫收了马凳,正拉着缰绳倚坐厢门。
只等孟韵一声吩咐,便可拉开鞭子启程。
孙妈脚上包的药散开了,青幺不得不重新处理,马车行动摇晃不便包扎,孟韵便让车夫停一会儿。
正好她无事,索性掀开车帘看看来者何人。
对面先行下来一个青年男子,穿着精致却不出格的衣袍,观其神态动作,显然不是这辆马车的主人。
孟老秀才见那青年男子下来,脸色微变,立即带着孟大郎先行上去迎接。
青年男子未及与二人搭话,转身朝马车内伸手,很快,一只戴着五个戒指的手便搭在青年男子的腕上。
不,准确地来说,是一只手戴满了七彩宝石。
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财大气粗,腰缠万贯。
孟韵见此下意识皱眉,对来人的身份更加好奇。
阿耶一向不爱与浮夸之人交往,往来诸友多为文人雅士,对方究竟是何人,才会让父兄如此重视?
莫非与陶家有关?
孟韵的一番暗自揣测,还真让她猜对了。
此人与陶家相隔不远,乃是当地的一位乡绅。最初陶家赔偿女方的银钱被要到了上千贯,还是陶父请了此人出面,才将银钱降至几百贯。
陶父一死,陶家指着陶玉善后,此人便被孟老秀才请来了孟家,一起商议后续赔偿之事。
孟韵从头到脚打量了不远处的这位乡绅,头冠束带外袍无不昂贵,单是束发的那根簪子,怕是也要数十贯。
她管家久了,看人也积攒了一些阅历。
此人通身气派威严,与孟家人答话有来有往,谈笑风生。
看着虽是人模人样,但——孟韵再看了一遍他的眼睛,偶尔精光闪烁,像是一只狩猎的鹰犬,刻意掩饰了自己贪婪的野心和深处的欲望。
许是孟韵的目光太过□□犀利,又盯了人家许久,那人竟然一个回头,直接往孟韵的方向看来。
探究的眸光瞬间扫射过来,快得像剑锋一样。
“哒、”孟韵飞快收回手,指节磕到了车厢,手指麻麻地钝痛。
“快走。”她的心紧张地跳了跳,出声催促着车夫。
“驾——”车夫抽了一下鞭子,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孟韵也安下了心。
幸好,她眼疾手快地放下了帘子。
直觉告诉她,此人危险,比她从前遇见的人都要危险。但,险在何处,她又说不上来。
只是,一颗心忽然跳得厉害。
脑中下意识生出了抗拒。
青幺见她变了脸色,神情恍惚,打开水囊递了过去,道:“娘子眯一会儿吧,到了客栈青幺叫你。”
孙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方枕头,塞到孟韵手里,笑着道:“娘子休息休息,恢复些精神也好。瞧这些日子,都累瘦了。”
连日来三人一路奔波,寻医问药也没睡个好觉,孟韵本就中了暑热,便是铁打的身子也该休养一段时间。
元叔已经先行去了前面的客栈打点,对于投宿一事,不必像来时那样需要孟韵操心。
被两人这么一说,她倒真有些困了,接过孙妈递来的枕头,趴到马车内的一方小几上,不一会儿便睡得沉沉。
*
虽说孟韵飞快放下了帘,可李六郎赏美无数,便是只隔着一条儿缝,他都能认美丑,更何况车帘宽大,小娘子又柔荑白.嫩。
他就看了一眼,心里面便开始发痒,像猫抓狗挠似得难受。
听说陶玉有个美貌的小姑嫁去了留仙镇,孟老秀才因不满这桩婚事,三年不许女儿回家看望。
那女子清早从孟家出来,又有阖家去送,看几人依依不舍的样子,八成该是孟家女吧。
想着见到的那张天仙似的脸蛋儿,李六郎的心里又是一阵恍惚。
如此白玉凝脂的小手,真想按在怀里……
借着喝茶的一瞬间,李六郎飞快看了一眼清正的孟老秀才,邪气地笑了笑。
“噔”一声茶盖磕碰,在场的孟家人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