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十八楼四楼某处,盘膝坐于床塌上的莲雀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她伸手抚住自己跳的急切的心脏,顺了顺凌乱的呼吸,在床上呆坐片刻,猛然扯起腰际的传讯灵珠,呼唤起了一个名字。
半晌,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房中突兀的响起。
“莲雀。”
莲雀听到这声音,积压已久的委屈浮上心头,可她依然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推测不是吗?如果他不是那么想的呢?
如果她要作出决定,那必须弄清楚一切。
她压抑住哽咽,问出她如今最想问的。
“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乌十八楼楼主是谁?”
那边似有些嘈杂,片刻,他缓慢但确定的声音清晰响起:“莲雀,火行三位王族中最小的公主,与族长莲鸩是并蒂双生的亲兄妹,乌十八楼,正是莲鸩的产业。”
几句话,清楚的说明了白鬼涯所掌握的信息。
莲雀瞳孔猛地一缩,双眼无神的望着虚空,脑中空白一片,握着传讯灵珠的手紧捏到发白,他果然什么都知道!既如此,他怎会不知自己根本不是哥哥的对手,自己也根本破坏不了哥哥办的产业。
“白鬼涯大人,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她直接问了出来。
传讯灵珠另一头似乎带着烈烈风声,有一道冷漠入骨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我要你斩断过往没有任何牵绊,完全属于赏罚司。”
四周的风都停滞了,莲雀感觉到大脑与呼吸似乎也随之静默,她胸腔卡着一股气,沉沉的压在身体里闷得她心口发疼。
似乎直到现在,她才对白鬼涯这个被万千人惧怕敬仰的大鬼修有了一点实感。
他竟是想要自己抓捕甚至手刃兄长,判出本族。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你这个要求。”莲雀声音中带着颤抖的委屈与愤怒,可即使是这样,她也极力控制自己不想失了体面,说到底,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剃头担子一头热,白鬼涯让她去做这种决定,归根结底都是她自己头脑发昏,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极低的位置,以至于早已分辨不清局面。
“所以,决定权在你。”
莲雀全身一阵发冷,她从没想过自己会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在火行一族,她是最尊贵的公主,所有人都尊崇她,可从没有人与她交心,无数个无聊的日夜只有丸丸一直陪着她。在莲鸩的掌控下,她没有自由,在这广袤的天地间她只是一个高塔里的琉璃娃娃,与这个生动的世界没有任何连结。
可逃离莲鸩后,她在赏罚司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她能拯救泥潭里的生命,她有一群过命的朋友,她的每一天都是鲜活的、自由的、充满生机的。
然而现在白鬼涯却告诉她,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她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大串大串流了下来,为什么这个逼她的人,偏偏是她喜欢的人?
她的声音终于染上浓重的哭腔,她吸了口气,拼命压制住颤抖,低声道:
“原来以前都是我想岔了,本以为你多少对我有些...有些不同,现在我知道了。”
白鬼涯立于漆黑无光的深渊之中,一手握着传讯灵珠,一手执缠绕着浓重鬼气的鬼背斩魄刀凌厉的斩杀着前仆后继冲上来的大邪,他形如煞神,身如山岳,但听到这带着心灰意冷的绝望哭腔,刀势竟是莫名缓了一瞬,那些大邪马上抓住这空档,竟是抓破了他一角衣袖。
白鬼涯眉头一皱,刚准备说什么,却听那边一阵噼里啪啦之声后便断了音讯,他突兀的停了下了攻势,静静的看着手里的已经暗下去的传讯,那些大邪虽不知这杀神怎的突然停止了攻击,但他们也并不需要知道原因,黑压压的一大片大邪遮天蔽日般趁这机会将白鬼涯包裹在内,叫嚣着要将他绞碎。
白鬼涯身形不动,依旧看着那已再无声息的灵珠,数百大邪的利爪与尖喙眼见着便要将他撕碎,他抬起冰寒的桃花眸,右手挽出个极锋利的剑花,将鬼背斩魄刀猛的扎在地上,刀上缠绕的鬼气猛然疯涨,如一张墨色的大网般瞬即便将这些大邪包裹在内,毫不留情的将它们撕裂搅碎,痛苦的嘶吼声由强减弱,最后至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残躯如雨落般稀里哗啦掉落在地上。
他站直身体,左手利落的抽刀入鞘,右手却仍握着那传讯灵珠,沉默片刻,下一瞬身影便突兀地消失在这不知何处的深渊中。
此刻的莲雀却呆呆的坐在床上,地上是被她在悲愤下扔掉的通讯灵珠,明艳娇嫩的小脸上满是泪水,鼻子眼睛都是通红一片,就像雪地中被碾碎的花瓣,花汁迸裂凄凄惨惨,看起来颇是惹人怜爱。
可是白鬼涯又有什么错呢?
她吸了口气,他是赏罚司的司长,一切以赏罚司的利益为重不是应该的吗?就算是她,若是只有队长的身份,那也会执行他的一切命令。
错的是她!错将虚妄的感情与公事混杂在一起,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她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