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知接受蛋糕,看着女孩微微低垂的脑袋,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她们那样说,你不难过吗?”
“也许,有点。”
“我觉得很难过。”林舒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看到的某些字词。
为什么?沈南知的目光落在林舒的眼睛上,从夏日树荫下那抹不沾纤尘的月色,到眼前具象化的拢在叶片上的霜,沈南知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向自己走近。按照所有的影视剧桥段,他应该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然后成为留在记忆里模糊的身影和情愫,他不应该望向自己的。
这一切太不真实,让沈南知产生了她是主角的错觉。
“我觉得不应该如此,你不应该受到‘不喜欢文学’的质疑。”林舒的声音很坚定,盖过了沈南知心底的对自己的质疑。
“如她们所说,我没有选择读文科。”
“这只是一次选择,没有人的人生会因为一次选择而全盘崩溃,选错了只是会比其他人多走一段路,不管这段路是长得让人心生绝望,还是短得一眼望得到头,它都不能决定你该去往哪里。会走到你并不期望的终点只是因为你屈服了命运的安排。”
沈南知突然意识到自己与林舒是完全不同的人,但她只是回了一句“谢谢”。
“人与人之间表达谢意的方式不是只有‘谢谢’,还有接受别人的谢礼,比如收下这块小蛋糕,希望甜食能够帮助分泌足够多的与世界所有不愉快对抗的多巴胺。”
“谢······好。”
“还有书。”林舒将书递给沈南知。
沈南知接过书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指针已指向十一点半,“快到午饭的点了,我就不过多叨扰你了,谢谢你的蛋糕。”
“好,明年见。”
沈南知走得很快,很快便离开了林舒的视线范围。
好容易害羞,想着想着,林舒的嘴角便像上弦月似的呈现出所有人可见的弧度。
“什么事这么开心?”林昭推门而入。
“期末考试考得还不错,所以开心。”
林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之前也不见得你会这么高兴,午饭。”林昭将饭盒放在了长桌上。
“谢谢姑姑。”林舒打开盒盖,心下了然,“姑姑,你中午在温爷爷家吃的饭吗?”
“你怎么知道?”
“你不会做药膳。”
“不会不能学吗?不过还是阿殊的手艺好。走了,拜拜。”林昭向林舒挥挥手,转身走向了门外。
“你的书店······”林舒的话还没说完,林昭便已合上了书店门,也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不想听见。
林舒看了一眼还在响动的风铃,便低头拿起了筷子,就着书店外来往的人声吃着午饭。
回到家,沈南知将蛋糕放在了自己房间的桌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蛋糕。
或者说,她该怎样面对林舒,很多时候,她连与自己融洽相处都做不到。
沈南知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从情绪中冷静下来,首先她需要做的是回礼,挑选一份符合林舒喜好且等价的礼物,以及不要再对林舒心动。
林舒和她不一样,她习惯了随风如柳絮,顺水如枯枝,显然林舒是更有生命力的人,他从来不会轻易顺从命运的轨迹,哪怕摆在他是一份已经拧开盖子的蜂蜜,他也会先思考这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而她故作聪明人惯了,也会有露出愚态的时候,哪怕装作一份豁达的样子,心里也会有怨怼,但有心无力,所有不得排解的情绪都在时间里被坟土掩埋。
被水洼反射的月光诱惑而产生的悸动,在太阳还没升到正中时便蒸发殆尽。
所以这样容易动摇的喜欢还能被冠以爱的名号吗?沈南知不知道,也许是不配的吧,所有歇斯底里的爱恋都不会被沈南知允许在自己身上发生。
窗外吹来一阵寒意,将沈南知拽回了人间。
沈南知将书归置在数架上的时候,发现书页中像是夹了什么,是一张信纸和一个用行书写了“月明风清”四字的书签。
展开信纸,沈南知突然想到林舒说的需要讨论的“有些问题”,所以是写在了纸上吗?
“见字如晤。没有按照严格的书信形式,见谅。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偶然发现我在数学上或许有点天赋,所以对我进行了数学领域的培养,也许是得益于我父亲并未对我进行严苛的习题训练,我并未对数学产生反感,而是一直保持了这种学习状态到现在,所以我有时候会想这是否是习惯使然,直到有一天我读到阿基米德之死,我意识到我对待数学这样模糊的态度是不正确的。
所以我迫切地想知道能让阿基米德全然摒弃恐惧与死亡的热爱是什么样的,值得庆幸的是,我遇到了你,就像圣地亚哥遇到麦基洗德,而我的父亲则充当了为我解梦的吉普赛人。”
读到这里,沈南知思维难得跳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