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还怪不着发妻。
朝堂上谈起薄勤这位前朝旧臣的发迹史都是羡慕不已。在前朝的时候中举,从东南的一介小官一路直通京城权力中心,在最风光的时候前朝覆灭,又率先倒戈新朝的周皇封官。
然这等易降之辈,周皇开始看似捧高他实则给的却也是一个无实权的虚职。
变故就发生在那年秋猎,周皇遭人刺杀,千钧一发之际薄勤以身挡箭,救下了周皇。
此后便得周皇重用,一路升至二品中书侍郎,升任中书侍郎时才年方三十二风头无二。
只有薄勤知晓自己为之付出了什么代价,那次救周皇,他卧床半月就生龙活虎地康复了,然而过了一年后,不仅是薄母,府中其他姬妾也始终无出,众位佳丽在薄老夫人的指使下各种偏方无不尝试,但始终未有人有孕。
至此,府中众人隐约都有了猜想。
最后薄勤拉下老年,私下求了宫中最具名望的老太医私下诊治,结果叫他如坠冰窟。
那次救周皇,他的外伤好得快,但被伤到了子孙根本,往后再难有子嗣。
薄勤私下找老太医问诊一事虽薄勤恳切陈明老太医此事事关男人尊严不可外传,然而最终还是传到了天子耳中。许是抱着补偿的心理,次年薄勤就升任中书侍郎风头无二,周皇又亲口许了彼时尚是小豆丁一枚的薄勤独女薄锦韵太子妃之位。
此等风光才压下了薄勤对无子的遗憾。
薄勤此前看女儿虽是自己骨血,但又觉得她始终是一件要呈给皇家的礼物,见她精于研学虽敬其能忍心智非凡但也只觉得是花瓶为自己上漆。他和其他富荫出身的臣子不同,薄勤是贫穷书生起家,一路靠自己向上爬的,是以看什么都要观其作用,在他看来书画瓷器古玩这些风雅之物价值全赖赏玩者赋予,薄锦韵苦修的那些琴棋书画品茗点香身段礼仪能讨好者喜爱但在他眼中却是一文不值,就连自己今生唯一的血肉薄锦韵他也只当是个要精心装点后献上的花瓶。
是以当薄锦韵在此变故中,展现出非人的自持后,他尚且沉浸在悲痛之中,养尊处优起来的小姑娘却已经接受现实并积极谋定后事了。
他第一次平视了自己的女儿。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行了一个多月有余,终于在入秋的季节到了烆州。
在行进的路程上,薄锦韵没少和父亲相谈,主要说了些到烆州后的打算。薄锦韵挫败地发现,自己此前学习的那些功夫在烆州竟是一点都施展不开。
此地虽出过大儒,但因为地处偏僻,学者只有朝圣游学时会来小住一二,整体人口都是往外走的。本地人民风粗犷,也不好那些风雅的玩意,比起茶叶更爱喝当地的牛乳,自己过去引以为豪的本事竟在此处无从施展!
薄锦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但这挫败仅持续了一会,她就重新打起精神问烆州本地可有什么大户?薄勤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却说这些人连你看不上的余时一根指头都比不上,你如何甘心屈从?薄锦韵又重新蔫了回去。
好在此行,父女直接交谈的时间抵得上过去十七年总和,薄勤看她挫败,主动提议薄锦韵可以在路上看看自己带的书,不仅有政史通要,也有地方杂志。
这些都是男人看的东西我看作什么?薄锦韵心里嘀咕,但架不住行进路上百般无聊,最后还是捡起来看了。这一看让薄勤又对女儿另眼相看,薄锦韵看书极快,能迅速抓到要点,虽每页都是草草浏览,但其中重点均能记住。
薄锦韵不以为然,心想,这男人看的书倒还没自己被宫里的嬷嬷教习的复杂,如此看来当个男人倒也没什么了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