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国北境边防一直不稳,那些四处游猎的北鞑时不时就越界抢掠。近日又有边报称北鞑入境劫掳,抢财抢物不说,还抢走了百余户民众。
朱权闻奏气得牙痛又犯了,不得已停朝,但这种欺负到家门口的事,他是忍不下的,必须解决。
于是召臣工及皇子入养心殿商讨。
兵部尚书王旭历来主战,但他未及开口,户部尚书夏竹先声夺人,讲说财政之紧,经费艰难,言下之意,战事动不起。
其实朱权对国库虚盈了若指掌,他知道夏尚书已经是收着说了,于是他没有言语,只是拿冷毛巾捂着左腮,等待别的提议。
战不得,那就和。太子朱权见状,提出了重开边市的建议。
“开放边市,互通有无,那北鞑有了日用之需,生活安顿,想来也不会……”
朱岩的话没说完,就被弟弟朱硕呛声打断:“开市,皇兄难道忘了前车之鉴吗?”
早在尚国建国之初,边市是有的,也确有成效,奈何鞑子们不安分,经常酗酒骚扰边民,慢慢地这边市就给取消了。
朱岩道:“以前的开市,策律不全,照料不周,这才让北鞑钻了空子。今次开市,必先同其定好规矩,才能应允。”
朱硕冷声道:“定规矩?鞑子们都是些颟顸无理之辈,他们要懂规矩,就不会妄自跑进别人家里胡作非为。”
说着他上前一步,对皇帝行礼道:“父皇,儿臣愿领兵出战,一定将那鞑虏赶回漠北去。”
朱权不语,拿下已经有些温热的毛巾,侍奉在侧的周平立刻接过,去铜盆中另取了冰的给皇帝换上。
没有得到回应的朱硕不死心,再次请战。
朱权看了他这个二儿子一眼,皱着眉头道:“硕儿,你想护佑百姓,朕明白,不过你皇兄说得也在理,不如这样,咱们取个折中之法,边市可以开,但开市条件由你来定。若开市后,北鞑还不老实,那父皇准许你出兵。”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招先礼后兵不过是缓兵之计,但却周全了主战与主和两派的脸面。是以朱硕郑重应下,余人也都称颂皇帝圣明。
这事就算议定了,众人辞出,朱权刚想歇息片刻,就见暗卫来报。
“禀圣上,悦成公主坐化了。”
“什么!”朱权甩开手边毛巾,忍着牙疼道,“你再胡说,朕砍了你!”
什么坐化!那是僧尼之道,他的小女儿朱敏不过是清修,才短短七日,怎么就就坐化了呢!
那暗卫跪地叩首道:“卑职不敢欺瞒圣上,这是大静禅师的原话,若有一字错漏,卑职甘领责罚。”原来朱敏去金圣寺后,朱权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让暗卫七日去察看一次。
听了这话,朱权终于有些信了,可耳闻终是虚,他必须亲眼确认。
“来人,替朕更衣。”
周平小跑着进殿,得知皇帝要去金圣寺,立刻唤人先行开道。
“慢。”朱权记起朱敏不愿扰民的话,对周平道,“朕是微行,无需仪仗。”说着让那暗卫起来,“你带朕去!”
*
金圣寺禅房里,身着海青的朱敏端坐在书案前,从背后看,好似正在诵经。
可朱权一眼就瞧出了不对,他的女儿他知道,朱敏从不会端坐读书,她最喜卧在榻上,嚼着果干翻册翻卷。
“敏儿——”
朱权试着喊了一声,无人应答。以往莫说等他喊了,听见他的脚步声朱敏都会迎出来,抱住他的胳膊,同父皇叽叽喳喳地讲话。
朱权不死心,又喊了一声。
依旧无应。
朱权脚下一个趔趄,幸亏有周平及时伸手扶住,皇帝才没有摔倒。
“陛下,还是老奴……”周平的本意是替皇帝察验,以免其受不住,虽说公主薨逝让人伤心,可相较于天子,还是天子要紧。
朱权却不让。他强忍心中悲伤,一步一步走到书案前,俯身拥住了他的小女儿。
朱敏面容平静,好似睡着了一般,只是浑身僵硬,再不会开口喊他一声父皇。
眼泪涌上喉头,被朱权生生压下,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书案的经卷上。
那是一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经页上一张白纸,纸上四句偈子:
天高地阔,何处安心,逐光而去,至喜至善。
是朱敏的字迹。
“至喜至善”四个字如一口蜜糖,安抚了一颗老父亲的哀心,朱权慢慢平复下来,问立在侧旁的大静禅师,“公主可有说什么?”
“公主殿下说,她愿长居山中,得清闲自在。”
闻言朱权一愣,这话怎么也不像他喜欢热闹喜庆的女儿说的,他刚要究问,就听大静禅师继续道:“公主乃慧根深种之人,佛缘深厚,若能留在山中,常伴佛祖,对她对皇家都是一种福泽。”
朱权抬眉:“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