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一抹黑影,逆着光,朱敏只瞧出是个人形,未看清其容颜。宣锐却认出了她。
其时朱敏还是那身男装,网巾皂靴,碧绸程子衣。见她被花子们围堵,落了下风,却并不慌乱,犹是镇定,宣锐颇感惊讶。
刚才他经过巷口横街,远远就看见群乞丐推搡一人一马,宣锐甚是讨厌仗势欺人,便提步赶来,出手相助。
然而花子们的反应更是出人意料。他们居然携带武器,立即对他展开围攻。
宣锐瞧着小花子射来的袖箭,听着他的叫嚣,顿时明白过来,他们是萧晟的人,他才是他们的真正目标。
冤家路窄啊,既然遇上,那就做个了断。
宣锐想着,拔出腰间宝剑,“唰唰”几下,飞来的袖箭全如断翅之蛾,坠落地上。下一瞬,他就跃下墙头,挥剑直击为首的小花子。
小花子并不躲避,掏出怀中尖刀,“当”,两刃相接,发出震耳之鸣,朱敏听着,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双脚不自觉地后退。
“快,帮老大。”
不知何人喊了一声,那些花子们纷纷掏出兵器,如群狼猎食般,杀向宣锐。
宣锐无惧,出剑更为凌厉,招招狠辣,势要一剑封喉。奈何对方人多,一时竟也击杀不完。
看着杀成一团的双方,朱敏的手心沁出了冷汗。之前她也见过武士较量,可那只是校场上的切磋,彼此点到为止,绝不会损伤性命,眼下却是你死我活的存亡之斗。
血腥气越来越厚,朱敏嗅着,只觉得胃肠翻搅,呕意上涌,她赶紧咬住嘴唇。谁知用力过甚,一下子就咬破了,疼痛止住了错愕的思绪,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她得帮那个剑客!对,他是因救她才被围的,她不能袖手旁观。
可怎么救呢,她又不会武功,无法同他并肩,啊,有了,她可以骑马冲阵,带着他跑。
对,冲阵,兵书上讲过的。
朱敏想着,立刻翻身上马。她刚勒紧缰绳,就见数枝羽箭凌空直下,齐齐扎向那剑客后背。
“冷箭,小心。”朱敏急得大喊。
背后冷风突起,宣锐知道有暗器偷袭,只是他被几个乞丐缠住,一时无法抽剑格挡。好在他身法矫捷,一个仰身下腰,那些冷箭就贴着他的衣衫掠了过去,射中了几个躲闪不及的花子。
“驾!”朱敏见他无碍,立刻驱马上前,剩下的两三个花子被马蹄声惊得抱头四散。
朱敏冲宣锐伸出手:“上马,快!”
看着那只纤纤玉手,宣锐眉头一跳,却没有握住,虽然他知道,她是要带他走。可贼人尚未消灭,萧晟也未见踪影,他不能走。
所以宣锐只是反手一掌,击上马背,这一击可比鞭子厉害多了,青骢马吃痛,立刻甩蹄狂奔,朱敏不妨,差点给甩出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瞬息,快如闪电,以至于朱敏都没能看清救命之人的容颜,匆匆一顾间,她只看见了一双晶亮眸子,亮如夏夜银河。
等她抓紧缰绳坐好,青骢马已奔出了巷口,朱敏急急回头,只瞥见了一个剑客的背影。
宣锐握剑去追剩下的乞丐,很快追上。
“说,萧晟在哪儿?”他以剑指住那小花子的心口,冷声道。
“宣锐,你早晚死在我家少爷手里,你少得意。”小花子嗤笑着抹了把唇角鲜血,“你想从我这里听信,门都没有。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来呀!”
话音刚落,一支飞镖就钉进了小花子的太阳穴。
宣锐警觉四顾,然再无动静,他回身去看另外两个花子,却是口吐鲜血,咬舌自尽了。
“够狠,自己人也不放过。”宣锐想着,忽地记起了什么,提身就往脚行赶。
既然萧晟的人就在城中,刺杀不成,放火还不容易吗?
三千石粮食要紧!
*
脚行后院里灯烛高挂,杨田立在廊下,目不转睛地望着院门方向,一幅望眼欲穿的焦急模样。
留守的军士查看粮车归来,一人笑道:“杨哥,那门上没金没银的,你看个啥子劲,歇歇吧,留着气力赶路。”
下午杨田从喜逢客栈赶回来寻宣锐,却扑了个空,想说的话生生憋住,又等了三个多时辰,此刻他的那点儿好气性都耗没了,是以听到伙伴的调笑,他眼皮也不眨地哼了一声:“你知道什么!”
“呀,又有大事?杨哥你可别卖关子,快,点拨兄弟两句,兄弟好做准备,”那军士说着压低了声音,“杀贼建功。”
另外五个军士闻言都上前围住杨田,让他透露一二。
“都闪开,别挡着我。没你们的事。”
杨田刚说完,莫名打了个寒颤,接着就听见了那盼望已久的声音。
“你们闹什么!”
众人回身,见宣锐执剑立在院中,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那浑身上下腾腾杀气已经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