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打着酒嗝的男人围住了朱敏。
为首一个小个子,手里拿根鸭翅膀,冲朱敏笑道:“一回生两回熟,小姐,行行好呗,帮咱把酒钱结了。”
闻言,朱敏细看了他两眼,这一看,她的心就提了起来:这人竟是那小花子,安州小巷中劫她钱财、击杀宣锐的那个头领花子。可他现在一身短打劲装,腰间别着尖刀,全然一幅武夫模样。
“多少钱?”朱敏按下惊讶,佯作没有认出,期待破财免灾。
“小姐今儿倒是痛快,咱要的钱不多——”小个子扬起右手,“五十万,现银。”
朱敏一怔,这是讹诈,刚想说她没有这么多,就听那小个子又道:“现银没有也成,拿宣锐的头来。”
宣锐!
朱敏听到此,终于明白,对方的最终目标是宣锐,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跟宣锐又不熟,不过买了他些米而已。
朱敏急道:“我不认识宣锐,你们找错人了!”
“小姐说笑了!小姐骑马冲阵要带宣锐走的英姿,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呢!就是你,一点儿都不错!真要说错,那也是宣锐的错,错在太嚣张,错在没把你护好!”
小个子说着抬起头,冲天大喊,“宣锐,限你三日,逾时不来,死的可就不是你女人一个了,啊,哈哈哈!”
他刚说完,那群男人就开始重复齐喊:“三日,三日,三日!”
人多声震,惊得鸟雀乱飞,朱敏很想捂住耳朵,然她刚要抬手,就见一根绳索飞来,捆住了她,接着一个黑布袋罩上她的头,惊喊尚未出口,朱敏就晕了过去。
*
新月如钩。
朱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绳索已无。她立刻坐起,定了定神,见房中布置甚是清雅,书案上放着铜鼎炉,墙角高几上一瓶杏花,墙上挂着幅草书《蜀道难》,窗下陈着焦尾琴。
要不是浑身酸疼,朱敏会以为自己是歇在书房的客人。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房门后,试着一拉,门居然开了。朱敏又惊又喜,就要迈步出门,然下一瞬,她就呆了。
门外空空荡荡,无有台阶,再看,下面地上躺着张木梯,可惜太远,足有三丈,她根本够不到。
朱敏又转回窗前,推开窗扇,只见窗下一汪潭水,月辉下,碧波粼粼,深不见底。
“够狠,把人困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楼阁上。”朱敏扶额,努力平复思绪,愤怒是无用的,怎么逃出去才是关键。
她想了想,坐下来,开始抚琴。
一曲《鸥鹭忘机》尚未结束,就听楼下传来个女声:“小姐有何吩咐,婢子这就去办。”
朱敏停手,“让你家主人来,我有好礼奉上。”
不一会儿,一个男人踩着木梯,登上了阁子。
朱敏立在窗侧,开门见山道:“都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拿宣锐,为何抓我个无辜之人?”
她一面说,一面打量来人,却见他长眉细目,高颧薄唇,瘦长身量裹在一身白绸道袍里,自带三分书卷气。
男人道:“小姐,你乃宣锐之红颜,自当明白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有你陪着,黄泉路上,宣锐当能谈笑自若。”
又是这话,朱敏甚是无奈,却只能耐着性子辩解:“你们弄错了,我不认识宣锐,不是他的什么……”
男人打断她的话,“不是?那你怎么会有他的玉鼓匕首?他又为何要救你?宣锐那厮,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怎么一见你就成了活菩萨?”
他说着上前一步,盯住朱敏,“美人,收起你的伎俩,休想逃脱,这次,你跟宣锐死定了。”
解释不通,无从辩解,朱敏不觉攥紧了双手。她才不要做枉死鬼,一定有办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对,找到对方的软肋。
这样想着,朱敏迎上那男人的目光:“既要让人死,总得让人死个明白,宣锐到底做了何事,让你们如此不依不饶?”
闻言那男人失了冷静,猛然暴喝:“杀兄之仇,不共日月。宣锐已经多活了四年,他早就该挫骨扬灰。”
“四年”二字提醒了朱敏,她记得,四年前宣锐在桐州大败海贼,一战成名,伏诛的人中有个勾连倭寇的奸商,好像姓萧。
啊,朱敏忽地记起了什么,问那男人:“你是萧晟?”
“还说你无辜?宣锐拿到的封赏,都给你用了吧?”萧晟望着朱敏,不愧是宣贼的女人,事到如今,居然面无惧色,还妄想撇清自己,真让人恨不得立刻就杀了她。
“美人,听好了,我要你们血债血偿,用你们的头祭奠我兄长。”说完,萧晟甩袖而去。
冷风袭来,朱敏抱臂立在窗前,月辉跳上阁檐,在她脸上投下一抹阴影。
萧晟的话犹在耳畔,恨意之深,仿佛把宣锐凌迟都不足以消解。可宣锐没有错,他是为国而战。
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