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山上下来,余庆赶去买蜂蜜,朱敏则回八仙客栈取青骢马并包裹。那客栈是朱敏初来孚山城就住下的。客栈何掌柜以为她要换别家,赶忙挽留,说房钱照九折算,马的草料不要钱。
朱敏笑着婉谢,直言自己是做酒酿生意的,已经盘下铺面,须得去铺里照应,还请掌柜的多多照拂。
何掌柜满口答应,连说了三个“财源广进”,然当朱敏转身离开,他却换了嘴脸,冲着朱敏的背影冷笑道:“孚山城就没一个卖酒能发财的,就凭你,不赔个底掉儿我就不姓何。”
这话他说得低声,不成想朱敏耳尖,已是听见。不过她没有回怼,小人遍地走,真要一个个纠缠,那就不用做事了。有这功夫,还是想想怎么把酒酿好才是。
朱敏笑笑,骑马前行,寻路置办铜罐、铜甑、竹管等器具,一直忙到暮色四合才赶回四季街酒铺。
是夜,朱敏歇在后坊二院正房东间里。奔波一日,身体已是疲乏,奈何思绪纷扰,她竟是睡不着,只好一遍一遍过四季酒的方子。半个月亮攀在窗外,静静地陪着她。
这四季酒方,本是太医倪清配制,给淑妃娘娘调养用的。淑妃觉得效果不错,推荐给了皇帝,之后这四季酒便成了御用药酒之一。
朱敏读书启蒙后,替母亲淑妃看过这方子多次,慢慢也就记在了心里。
现在她要做这四季酒,并不担心“僭越”之罪,因为皇帝朱权对所谓的“御方”没甚独占兴趣,并未禁令民间之效仿。比如京城四宝楼的茵陈酒,就是照御方制成,连名字都没改。
不过跟四宝楼不同,朱敏并不打算沿用“四季酒”这个名字。她个死遁离京的悦成公主,一点儿也不想跟皇宫沾上关系,哪怕是联想也不行。
“那叫什么名字呢?”朱敏走到窗下,在月辉里凝神。
忽然,一片月季花海闯入她的脑海,朱敏立刻抿唇笑了。
*
翌日卯时,趁着露水未干,朱敏去采了月季花回来,放在清水里煎煮,直至九斗清水凝成一斗胭红,又把三斤蜂蜜同一斗清水煎成熟蜜水。
之后,把这两种水放入铜罐中静置,半个时辰后加入麦曲末二两,白酵二两,再用湿纸封好罐口,放在阴凉处。
“好了,等着喝酒吧。”朱敏温柔地抚摸铜罐,喜笑道。
一直在旁观看,却帮不上手的余庆,惊讶万分:“阿姐,你怎么会酿酒?”
这个问题也是杜乾想问的,在他看来,东家只出钱就好,酿酒自有他这个酒师。然大半天看下来,他不得不改变想法,女东家也太熟练了。
“做多了自然就会。”朱敏拿帕子擦汗。
尚国开国先皇乃布衣出身,虽登极坐拥四海,却是不忘勤俭。受他的影响,后宫嫔妃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都要做女红,烹肴馔。
朱敏跟着母亲淑妃,耳濡目染,对中馈之事并不陌生。相反,她喜欢动手,见到新方新样都要试试。日积月累,不觉就诸技在身。
余庆佩服地看着朱敏,又问新酒需等多久。
“五日。五天后的巳时,你来喝酒。”
五日说长不短,可朱敏忙着修葺铺舍,刻写匾额,还把刘婆请来,只觉眨眼就到了开坛之时。
余庆把铜罐搬上长案,一脸期待。杜乾、韩福紧张得不行。刘婆合掌默念菩萨。
朱敏却是神色淡然,没有犹豫,抬手就开了封纸。
清香溢出,甜丝丝的。
众人屏住呼吸,看朱敏分酒。
嫣红的酒液落入白瓷盏中,如胭脂白雪,清亮又莹润。
杜乾吞了口口水。
“都尝尝。”朱敏说着,把酒盏一一递给四人。
“好喝!”
“透心美!”
“味正!”
“我这一碗不够哇,东家,再来碗。”
朱敏又给韩福盛了一碗,却让他稍等。只见朱敏从袖袋里拿出个小小玻璃瓶,打开,倒了一滴透明液体在韩福酒盏里,这才让他再尝。
一端起来,尚未入口,月季花香就扑得韩福连连深呼吸。待抿到嘴里,更是异常美味,韩福忍不住,大口喝光。
“太好喝了!东家,你加了何物?”
“月季花露。”
朱敏说完,这才尝了尝自己那碗。很好,比她预料的还要甘美。她心里有了底。
“明日开酿,五日后发市,前三天买一升赠一碗。”
*
月亮圆了,澄辉万道,将海面照得雪亮,宛如巨大的铜镜。
宣锐立在千刃崖的烽火台上,眺望前方。他一身戎装,挺立如松,双眸熠熠,似火在烧。
杨园轻步走到宣锐身侧,见礼道:“将军,马旗长备了筵席,要给兄弟们践行,您不去坐坐?”
“你们尽兴,我站会儿。”
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