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敏不想多事,事却找上了她。哦,确切说,是人。
端午过后,那沈瑜日日过来酒铺,每次都会打一瓶酒走。朱敏方便时他会跟她讨碗茶吃,若朱敏忙,他就在铺中客室坐会,赶上酒客多时,他则打上酒就走。
不消几日,明眼暗目的人可都瞧出来了:这沈家少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唯佳人尔。
有那热心的媒婆便来探听朱敏的口风,顺便把沈瑜夸上三番,直称两人乃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朱敏不在意,只是让韩福拦下媒婆,她没工夫搅缠这些无稽之谈。
朱敏不是小孩子,议过四次亲的人,明白何谓“郎情妾意”,她对沈瑜没有别意,只是熟人。同样的,沈瑜对她也不是那种心思,她能感觉到,他同她讲话,从来都是有礼守矩,极其分寸,若说内中真有什么,朱敏认为用“好奇”更加贴切。
对,就是好奇。她个女子,在孚山城最不挣钱的酒行中,把酒铺做的风生水起,紫英万年成了人口相传的佳酿,怎么也算奇闻吧。
当然这只是朱敏的想法,刘婆却不这样认为。
“沈少爷是书香门第,自然不会乱来,若他真无意,哪能天天过来呀,天天,我的姑娘,有几人能做到。”
刘婆叹声道:“姑娘你要想好了,沈家是好,沈少爷也不错,可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总得嫁给心尖上的那个才是,那样才不会后悔。”
“那个,你真不去将军府啊,姑娘。”
又来。朱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赶紧岔开,“婆婆,我这几日贪嘴粽子,胃有些难受,想吃疙瘩汤。”
“成,中午就做。”刘婆说着,提起菜篮,刚要去厨房,却又停住步子,悄声对朱敏道:“姑娘,你猜我今儿见到谁了?”
朱敏以为她又要提宣锐,遂不猜,谁知刘婆给出的答案却是“梁雪”。
“我一直都想去看看她,可巧今天在菜市遇见了李厨,就是将军府的李铁。李铁告我,梁雪住在石羊街,具体哪所宅院,他不清楚。我就去那石羊街,想问准了,回来备上表礼就去。”
“结果一进街首,我就瞧见了那梁雪,还有一个军士。两人拉拉扯扯的,真不像话。”刘婆愤愤:“我不去看她了。省得污了我的眼。”
这话太严重。朱敏忍不住道:“婆婆,眼见不定为实,你别看错了。”在朱敏看来,梁雪有宣锐照顾,那么她家有军士出入很正常,若是梁雪随手给个赏钱,那军士推脱,一来二去,可不就是“拉扯”嘛。
刘婆摇头:“不会错。老身活了这些年,别的本事没有,看人却没走过眼。其实这些对梁雪也不算什么,她个妇人,什么没见过!不像姑娘你矜持尊贵,连将军的名字都不好意思提!”
朱敏愣住,梁雪,妇人,怎么会!她明明梳着挑心髻,没戴荻髻呀。
刘婆见朱敏不信,干脆明言:“看身量就成,梁雪的腰,那可不是黄花细腰,走道也不对。还有啊……”
她的话没说完,被一声喵呜打断。接着一只黑猫跳上刘婆肩头,大摇尾巴。
“回来啦,你小子,就会赶饭点。”刘婆喜得再顾不上其他,立马去了厨房。
剩下朱敏,坐在廊下,惊然发呆。她手里拿着账簿,热风吹过,簿页哗啦啦乱翻,一如朱敏的思绪。
*
将军府书房,风尘仆仆的杨园立在书案前,低声道:“将军,属下已经查明,王锦只有两个女儿,王屏,王琪,都已出嫁。”
“那户贴是真的。户部隋主事说,那是夏尚书亲自办的。还有,王锦乃夏府家生子,因救了落水的夏二公子,这才被放出府。”
闻言,宣锐眸色微动,夏尚书夏竹,尚国的钱袋子,太子党领袖。他为何要做这张“王捷”户帖?
噫,难道是太子朱岩授意?
宣锐记得,四年前,熙景二十三年九月,他荣升青金卫指挥使,入京面圣谢恩时,朱岩悄悄来鸿胪寺见过他,恭贺之余,还要为他保媒。
宣锐以“祖父有命,弱冠之前不议亲”为由推掉了。
之后,朱岩又送了两名舞姬过来服侍,宣锐不动声色,只是在起身那日,将两人击晕,留在了馆舍。
再之后,就没了动静。
宣锐蹙眉,她真是太子的人?
忽然,书房的门猛然被推开,宣锐抬眼,见杨田急吼吼地冲进来:“将军,将军,那姓沈的要娶姑娘了,您怎么还坐得住,快去啊您!”
“杨田!”忍不住的杨园脱口而出,“不得无礼!”
“都这个时候了,还什么理不理的,论说嘴,咱们十个也辩不过那沈瑜,他个秀才!把人抢到手里才是本事。”
说完,杨田才反应过来,同他说话的是杨园。啊,杨园回来了,那就是任务完成了!杨田看着好兄弟那尖利恨不得捅他几刀的目光,咽了口唾沫,他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宣锐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