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福正说着,马姓牙人领了个小厮走进铺中,请朱敏定夺。这添人是为了给杜乾打帮手,朱敏便让杜乾来相看。杜乾见那小厮还算结实,说话斯斯文文的,遂让其试工三日,成则留。
朱敏回到后院,刘婆正在浆洗衣物,黑猫趴在刘婆脚边,一双绿眼眯成两条细线。
“姑娘!”刘婆慌不迭地起身,拿围裙擦手,走到朱敏面前,上下打量着,叹声道,“瘦了呀,瘦了呀。我这就去做饭,给你补补。”
朱敏笑着拦下刘婆,说她不饿,但需要桶热汤。这几日在孚中街,没能好好沐浴,她此刻最想的就是洗去一身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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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朱敏换上干净衫裙,坐在榻上,喝着姜枣茶,这才有了踏实之感,感到自己是康健平安的。
日光把她的影子画在书架上,淡淡的,如一束梅枝。
刘婆端了肴馔进来,请朱敏多吃,一面絮叨种种。
“那杨旗长也真是,派人来送信,就是一句‘姑娘安好’,别的什么也不说,我想带些吃食给姑娘,也不让,好没道理。”
朱敏笑着解释:“是规定。凡在隔离中的,伙食统一,由大夫安排。婆婆,你是不知道,大夫们都紧张得不行,唯恐我们哪一个再吃出个好歹,管得很严。”
“成吧。现在你回来了,慢慢补。”刘婆让朱敏别放筷子,又道,“沈公子也是怪人,明知道你不在铺里,还是天天过来,打一瓶酒。我都看不透,莫非他看上咱这铺子了?”
闻言朱敏笑出了声。
“还是他想要咱的酒方啊。这沈家家大业大,书铺,米店,茶坊,质铺都有,还真没酒坊。”刘婆掰着指头,一脸严肃,连皱纹都紧绷起来,如临大敌。
朱敏全不在意,且不说沈瑜没有紫英万年的酒方,就算有也无妨,因为即使同一个酒方,水质、用材不同,特别是酿人不同,造出的酒差别千万。
刘婆见朱敏只是笑,也跟着笑起来,她问朱敏:“姑娘,听说这几日将军也在孚中街,你,你俩说开了没啊?”
朱敏默默点头。刘婆脸上的笑容更灿:“这就好了。说开了就啥事也没了。对了,等将军忙完这阵,你请他来铺里吃饭,好不好?”
朱敏一怔,随即拒绝。
“那去一品鲜也行,那是孚山城上好的酒楼……”
听刘婆越来越离谱,朱敏正想打断她,就见韩福急急赶来,说沈公子想见东家,有事说。
朱敏便去了前铺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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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一脸忧色,尽管朱敏说自己无事。
“王姑娘,还请听在下一言,请个大夫好生调理些时日。那孚中街本就是兵多卒乱,又放了这许多病患,怕是不干净。”
这话朱敏不爱听。她放下茶盏,冷声道:“我是个俗人,没甚讲究,沈公子高洁,我这铺里都是俗酒俗茶,可别污了您的口。”
沈瑜惊觉失言,赶紧赔礼:“王姑娘,瑜只是着急,瑜知道,孚山城的安危全靠军士守护,在下收回刚才的话,但姑娘还是要爱惜身体。”
朱敏不想同他继续这个话题,她身体好不好,关他沈瑜何事?
“沈公子,您还有别的事吗?我刚回来,困得很。”很明显的逐客令。
“有事有事。请姑娘借瑜几分钟。”
沈瑜清了清嗓子,望着朱敏,轻声道:“瑜奉父命而来,家父想跟姑娘在澄州合开酒坊,姑娘只需出酒方,别的都由沈家负责,利润四六开,姑娘拿六。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朱敏直接拒绝:“沈公子,我暂时没有扩大酒坊的打算,麻烦您转告令尊,他的好意,我心领,多谢他。”
这话自是搪塞之言。酒坊扩大,银钱多进,朱敏自然愿意。只是她这酒坊是为青金卫五千多兵士准备的,自不能让外人插手。
被当面拒绝,朱敏以为沈瑜会不高兴,谁知他全不在意,即时打住话头,又提出请朱敏去弘文馆逛逛,说铺中进了不少话本,可以消遣解闷。
听到话本,朱敏的脸色稍缓,可她没有答应,只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
沈瑜见状,似是词穷,又说了两句闲话就告辞了。
“东家,您也太厉害了些,那可是沈公子,您这一句好话都没有,也太难为人。”
沈瑜走后,韩福进来收拾残茶冷水,“不看僧面看佛面,沈家可是孚山城一等一的富户,就连将军也得敬让沈员外三分呢。”
“是吗?”朱敏随口应着,心中却是多了个疑问,今天的沈瑜跟之前不太一样,话多,眼神中也多了些什么,可惜朱敏没瞧清,非礼勿视,她不愿多看他。
见朱敏不以为然,韩福也没再多说,而是提了个小建议,“东家,咱们生意这么好,是不是该庆贺一下?”
之前冯老板一高兴都会带伙计们下馆子,朱敏听杜乾说过。现在韩福都开了口,朱敏略一想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