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嫩中带一点紫红,俏蔓蔓地向前探头,如青蛙吐出的长舌,这就是薯芽。
“等芽长到七八寸,叶子也就有了,连梗带叶剪下来,插到土里,浇上水,就行了。”翠翠望着土盆里的四颗番薯,认真教习朱敏,“姐姐,这一共有三十三颗芽,至少能结百十斤,够你烤着吃的。”
“这么多!”宣锐的表情只有四个字,难以置信。这可比稻米的产量高多了,真要能在孚山城栽植,青金卫的口粮可就有了着落。
他不由地看向朱敏,朱敏正向翠翠请教保存番薯之法,边听边点头。宣锐这才恍然,她早有此意,要从根上解决兄弟们的口粮,毕竟就算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米面,还是自己种的保险。
宣锐心头一热,她还真是中了余庆的“苦肉计”,时时不忘青金卫。
“窖藏,风干,蒸晒,”朱敏提拣出翠翠讲述中的关键词,谨记在心,笑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谢谢翠翠教授。”
当然“谢意”不能只是说说,朱敏下意识地去掏钱袋,自然是一手空,在海里漂了几日,随身的零散小物都丢了。
她抬头对宣锐道,“借我点银子,多多益善。”
宣锐一怔,他也是身无长物,好在还有杨园。
杨园把身上所有的碎银、银票都拿了出来,交给朱敏,朱敏又递到翠翠手里,说是谢礼。
就在这时,阿翁背着一篓青菜走进院中,见状他开口道:“姑娘客气了,区区几个番薯,不要银子。”
朱敏过意不去,刚要说什么,就听阿翁又道:“这孚山岛也用不上银子,你快收好,等回城用钱的地方可多。”
这话提醒了朱敏,对啊,孚山岛自耕自足,连盐巴都自己熬,根本无需买什么。那要怎么办,她不是占便宜的人。
就见宣锐对杨园道:“把船上的补给拿来,全部。”
这次阿翁没有拒绝,把肉、米都收下,作为回礼,他给了朱敏二百斤番薯。
是晚,宣锐没有在阿翁家歇宿,而是去了海边。朱敏正在烤火,篝火熊熊,她抱着腿,凝目海面,一动不动,身上的靛蓝衫裤被风鼓起,如纸鸢,好似下一刻就要飞走。
宣锐慢慢走过去,靠着她坐下,一抖披风,把人裹进怀里。
朱敏身子微颤,却没有避让。她听着宣锐沉稳的心跳,决定放纵自己,贪享这片时的温暖。
“你又在想什么?”宣锐轻声道。下午两人已经把计划推演了数遍,就等明日返航后施行。可见她眉头微蹙,他不知她又在担心何事,只能询问。
“归去来。阿翁说这孚山岛是归去来的好地方,我现在觉得,有理。”朱敏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很轻很淡,“没有纷争,没有勾心斗角,平稳度日,安享天年,的确不错。”
“你想过这样的日子?”
“不,这是阿翁喜欢的,我喜欢——热闹。”
宣锐没有再问,朱敏也没有再说,两人静静依偎,听海浪拍案,听海鸟低鸣,听火花噼啪。
直到半个月亮跃出海面,宣锐忽然记起了什么,问朱敏:“我可以喊你捷儿吗?”
朱敏一怔,想了想,才记起自己现在是“王捷”,她应该点头的,可不知为何,她拒绝了。
“喊我敏儿吧,敏之是我的字,我家人都习惯喊我敏儿。”
这话半真半假,宣锐却是听出了一丝接纳与坦诚。他不由地手下用力,箍紧怀中人,郑重的声气在她耳畔响起:“好,敏儿。”
*
烈日炎炎,孚山城海滨却没有浴海之人,虽然城门早已开启,可心有余悸的人们,还是自觉地守在家里,尽可能减少外出,特别是听说宣将军又出海未归,大家的心里更是没底。
杨田亦然,不过他却是日日守在海岸,望眼欲穿地凝望远方,不过数日,人又黑了一圈。梁雪心疼地送汤送水。
这一日,梁雪又送了冰镇西瓜过来,劝杨田道:“你回去歇着,让人盯着就是,你再熬下去,身子可受不了。”
杨田摆手,“不行,将军回来,我得第一时间迎着。这次鏖战,我没用上阵,已经得闲偷懒了。想想真是惭愧。”
“你别这么说,你守好将军府也是功劳。”梁雪拿银匙挖一块西瓜瓤心,递给杨田,“再说,没有你的调度,宣将军也下不了孤叶岛。”
“我可不敢贪功,这都是王姑娘的主意。”甜润的瓜汁滑下喉咙,进入胃袋,杨田舒服地收不住嘴。
“王姑娘真行,能想出买渔船用火攻的法子,一举烧杀倭贼四百多人,她呀,酿酒可惜了,得做军师。等这次将军带她回来,我一定得跟将军说说。”
梁雪却不以为然,“你看你,她的谋划再好,也是你出人出力,哎,说真的,你的兵真不错,大伙都说,是神兵天降,以一顶千。”
“夸张了。顶千不敢说,顶百是真,这可是将军的……”杨田忽然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