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骨节明晰的大手,递来一个食盒,食物的香味在湿漉漉的雨中更加诱人。
“阿翠……麻烦你替我送给小姐。”
李月楚见他一身利落黑色劲装,腰间挂着一把佩刀,眉眼锋利,并未打伞,周身被雨淋得湿漉漉的。
隔着雨帘,他的五官逐渐和笼中少年重合。
她抬眼看已经身形高大的青年,脑中想起丫鬟们的议论,不是说,暮冬去了顾家二小姐身边伺候了吗?
李月楚道:“你怎么不自己去送?”
暮冬抿着唇,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流,“我……我不方便去。”
李月楚不傻,他肯定有苦衷,她没多问,接过食盒就要继续走,迈了两步,又被暮冬叫住了。
暮冬摘了一朵山茶花别在食盒边,他欲言又止,最终只道:“不要让小姐知道是我送的,不然,她不会吃的。”
李月楚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嗯”了一声。
半途中,她处置掉了厨房的食物,那食盒里面是一只海碗,碗中的糙米高高堆起,上面铺着几片没有油水的菜叶子。
她忍不住咂舌,这待遇,恐怕是连顾府的下人都不如吧?
难怪暮冬要偷偷给顾婉清送晚饭。
目的地是顾婉清的住所,那是一处很偏的小院,院里没什么伺候的下人,唯独门上挂着一把铁锁,门口守着两个侍卫。
像是看押犯人。
李月楚收了伞,停驻在门前,其中一个侍卫掏出怀中钥匙去开门。
天色渐晚,屋内没有点灯,阴暗又潮湿,她适应了一会儿,才看见窗下坐了一个红衣少女。
李月楚将食盒放在坐桌上,警惕地走过去,斟酌语言道:“小姐,吃饭了。”
春雨打在窗上,不知过了多久,那少女才缓慢起身,李月楚伸手去扶,才发现少女顾婉清瘦得惊人,和冬日街道上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儿判若两人。
她坐到桌边,目光落在那朵沾了雨水的山茶花上,眼神一顿,道:“又是他送来的?”
又?看来暮冬经常做这样的事情。
顾婉清冷笑一声,“本小姐已经沦落到他来可怜了吗?阿翠,拿出去扔了喂狗。”
李月楚疑惑,厨房送来的饭菜根本没法吃,顾婉清又不吃暮冬送的食物,那她之前是怎么过来的?
“阿翠?”见她没反应,顾婉清皱眉喊了一声。
李月楚连忙应了一声,提起食盒要出去,山茶花滚落了下来,雨珠泅湿了地面。
顾婉清盯着那朵花,突然又道:“罢了,留下吧。”
李月楚收回迈出去的脚,将食盒重新放回黑木桌上。
“临死之前,想必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了。”顾婉清扯出一个讥讽的笑,瘦削的背影孤冷又清傲。
她突然站起身体,不知道从枕头下摸了什么东西出来,塞到李月楚的怀中。
她避开门口的侍卫窥探,小声道:“里面是你的卖身契和银票,你今夜就离开顾府,再也不要回来了。”
李月楚心头一跳,问:“你要做什么?”
顾婉清却是没过多解释,她一把将人推出门外,骂道:“滚吧,你和暮冬都一样,是条养不熟的狗。”
李月楚来不及多问,转身回头,看见她缓缓合上了门。
狭窄的门缝里,只露出一只悲伤的眼。
李月楚对上那只眼睛后,眸中的神色开始变化,渐渐的,她看少女顾婉清的脸上,出现了和小女孩顾婉清同样的诡异笑容。
顷刻之间,地面颤抖,空间一阵扭曲,场景又换了。
等到李月楚再次站稳后,顾府已经变了样,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她站在一处花园中,背后是镂空雕花窗,还没弄明白这是在哪儿,就听见一阵“吱呀”的声音。
窗纸上透过些许光亮,有人走进了屋内。
片刻后,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明日便是你和陈大公子的婚礼,你赶走梳妆的丫鬟,又是在胡闹什么?”
“父亲,芝姨娘头七还没过呢,你就这么急着办喜事,不怕她死不瞑目,回来找你报仇吗?”
李月楚瞬间明白了屋内的人是谁——顾婉清和她的父亲。
“逆女!你小小年纪就心思歹毒,蛇蝎心肠,竟然胆大包天毒杀姨娘,我和你母亲怜你尚且年幼,不愿你走了岔路,才费尽心思替你遮掩,你却如此不知好歹,居然还好意思提起此事!”
“母亲?” 顾婉清蓦地拔高了音量:“我的母亲早死了,被你那个半路冒出来的青梅竹马,芝姨娘,下毒害死了。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母报仇,又何须遮遮掩掩?”
“你……”顾父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气势不足地说:“你听谁胡说的,你阿娘分明是得了重病,才……”
顾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