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楚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开始意识模糊,她总是在沉睡之中,似乎已经彻底地变成了顾婉清头顶的山茶花木簪。
她有些欲哭无泪,破除记忆最快的方法,是杀掉意识中的暮冬,可前提是她有那个机会啊!
她现在只是一根木簪而已,还有,洛观屿去哪里了。
李月楚强行打起精神,天色近黄昏,顾婉清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身红嫁衣。
她坐在梳妆镜前,昏黄的铜镜里映出少女的娇颜,山茶花木簪已经被取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真正的、鲜艳的红色山茶花。
初来之时,这个宅院又破又旧,只有一间主屋,一间柴房,和一间厨房。院子里也光秃秃的,只有一口水井。
暮冬移植了一株山茶在院中,潦草而荒芜的人生中,才多了一丝生机和色彩。
顾婉清整个人像是一条绷紧的弦,她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稳住自己不安的心。
她倚跪在暮冬的床边,用他粗糙的手抚着自己的脸,轻声道:“你看,我嫁衣都穿好了,等你醒来,我们就成亲,让薛大哥给我们主婚,好不好。”
*
黑压压的云团中闪动着剑影银弧,剧烈的打斗声响起,焦土地面刮起飓风,石沙飞扬,恍若人间地狱。
一道白影破云而出,空间似乎都开始扭曲着变形。
少年悬停在半空中,大风鼓起他的头发,发带如同狂风中拼命拍动翅膀的蝴蝶,明明还是端正道士的装束,周身却黑气缭绕,邪气横生,只有道袍上的金色符咒拼命闪烁,像是在极力阻止黑气的侵袭。
黑云凝成人形。
女鬼红唇似血,披头散发,除却那张挂着血泪、拖着三尺长舌的脸,她身体其他部分几乎和黑压压的怨气融为一体,冒着黑气的红绫在虚空中张牙舞爪。
她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空气中飘荡着桀桀怪笑:“……你的身体……果然……”
洛观屿也弯了弯唇:“就凭你,也敢觊觎我的力量?”
银色的光弧像是撕裂夜色的闪电,洛观屿一剑横出,竟生生地将女鬼劈成两断,一截猩红的长舌掉落在地。
横截面如同煮沸的黑水,冒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女鬼的叫声凄厉惨烈。
女鬼哭叫着,却突然又怪笑了起来,她重新聚拢成了一团巨大的黑气,仿佛刚才不过是无聊的猫逗弄老鼠一般。
洛观屿冷眼看她,似乎没有什么耐心了,只见他手腕舞动,一道红色咒语在剑尖端下逐渐成型。
女鬼灵活闪到他的身后,咯咯笑道:“小道士,你是不是忘了,这是我的地盘。”
她的声音猛地拔高,刺得人耳朵发疼 :”一切……皆为我所控!”
咒语陡然被风刮散,斜里飞出数条冒着黑气的红绫,蓦地穿过洛观屿的身体。
一个血窟窿赫然出现在胸前,汩汩鲜血涌出,迅速染红了少年的白色道袍。
他被红绫固定在半空,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双手无力地垂下,虚虚地握着泛着寒气的长剑。
女鬼的怪笑声参天,泛着鬼气的红绫如同一条条吸血管,将涌动的黑气输送到她的体内。
女鬼吸食了大量的黑气,力量大增,又化为了妖娆妩媚的模样,她绕到洛观屿的正面,半是得意半是挑衅道:“小道士,你这样的身体,何苦学着人家捉鬼,不如把身体让给我,如何?”
血水顺着手腕流转至剑柄上的彼岸花,银白的花朵像是注入了生命,诡谲艳丽。
少年像是被黑云簇拥着,他掀起眼皮,黑瞳变得血红,眸中翻腾着杀意和戾气,眼尾却拖着一抹奇异的艳色,在空冥之中显露出一种诡谲而古怪的俊俏。
他的嘴角微翘,目光如刀,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不自量力。”
长剑突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红绫在空中被炸得粉碎,化作漫天的红色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少年手中长剑化丝,血水顺着银丝流动,像是一条条小溪,映出满天的红光。
女鬼被困在红丝,动弹不得,她布满血痕的眼球突了出来,调子都颤抖得变形:“……邪物……你竟以邪物为剑……”
鬼物的意识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灰烬四起。
洛观屿笑吟吟地看着一切,诡异的黑红色彩中,他的脸显得极为可怖:“我已经放过你一次,是你,不识好歹。”
“你懂什么?!” 女鬼声嘶力竭地喊着,她极度痛苦,郁结的怨气已经让她失去了大部分的神智和记忆,“我要救暮冬……暮冬被他们带走了……暮冬……”
“怎么,变成了鬼,都没能找到你的小情人?” 洛观屿的黑发在空中飘动不停,眼尾红的艳丽,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抬眼,红瞳充斥着汹涌的杀意,道:“可惜了,你们恐怕再无相逢的机会。”
银丝上的血珠啪嗒啪嗒地落下,像是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