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交替,盘旋的黑色气息在鸡鸣中消散,窗外白雾茫茫,满院花枝缀着晶莹剔透的朝露,空气中带着新鲜的潮湿。
沉闷凌乱的房间内,少年被包裹在数件道袍和满床的符纸中。
正此时,他身体的旧伤新痕有了细微的变化,像是有人用细细的丝线,将伤口缝合了起来。肌肤恢复得完好如初,好像从未经历过任何伤害。
纤长的睫毛微颤,朦胧微光中,他睁开了眼睛,盯着头顶的横梁,少年嘴角漫出了个嘲讽的笑,居然又让他熬过了一回。
脑海中渐渐清明,笑容陡然僵住,昨夜……
洛观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身上道袍破损,还残留着血迹,屋内一片狼藉,到处是打斗过的痕迹。
他只记得,自己冒险打开了结界,暗中觊觎的阴灵趁机群起攻之,随后意识混沌,最后的记忆画面,是少女急切担忧的脸。
洛观屿脸色骤变,连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叶楚楚来过,那师姐……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呼吸变得急促,但目光触及贴得毫无章法的符纸时,又冷静了下来——师姐精符箓法阵,这不会是她的手笔。
少年摸到盖在身上的道袍,动作一顿,那些金线绣成的咒语,都牺牲在阴灵的围攻下,破损得像是一片片烂布,只有最贴近他的道袍,勉强还能穿。
洛观屿换上那件道袍,将自己拾掇干净,打开门出去,来到沈翎的房间门口。
敲门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少年的心脏狂跳,阴灵出动,师姐那么敏锐,怎么会察觉不到?
洛观屿闭了闭眼,迟迟下不去手,那样的后果,他真的无法承受……
“阿屿,你大清早站在我门口做什么?” 沈翎抱着一个木盒从廊檐下走来,疑惑地看着他。
洛观屿偏过头,睁大了眼睛,望着她和昨日一样的装束,半晌才道:“师姐,你……昨晚没回来?”
“三小姐刚刚搬回摘星院,她昨夜找到我,说有些害怕,非要让我去陪她住一晚,我拗不过,只能顺着她。”
“说来也是奇怪,三小姐身上的阴气,又莫名其妙地重了不少,我给她的房间布了几道符。” 沈翎到洛观屿面前站定,语音突然一顿,师弟身上的气息,为什么如此奇怪?
“阿屿,你……”
洛观屿盯着她的手中木盒,突然出声问:“师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沈翎被他一打岔,神色有几分不自在的羞赧,“……也没什么,四殿下送的礼物。” 她恍然想起什么,“对了,阿屿,马上就是二皇子的生辰宴了,你伤势若无大碍,不如今日随我去街上,买几身合适的衣裳……”
“师姐,不必了。”洛观屿的声音难辨喜怒,过了一会儿,才道:“三小姐,已经替我准备了。”
沈翎微愣:“三小姐,有心了。”
洛观屿回到房间关上门,他在角落里,捡到了昨夜被弃之如敝屣的盒子,少年手中的力道加深,眸光晦暗不明。
盒中的白色蜀锦锦衣,和叶三小姐一样,阴魂不散,却又在关键时候,伸手拉他一把,救他于水火中。
*
二皇子生辰当日,天还未亮,李月楚就被小春和一众丫鬟摁在梳妆台前捯饬。
顾及到“红色相克”这个慌乱下撒的谎,她放弃了那件红裙,如今身着金橙色的襦裙。
流光溢彩,精致贵气,却又不失可爱。
梳头丫鬟给她簪好发髻,小春用朱砂仔细地给她的眉心绘上了花钿,衬得愈发活泼有灵气。
小春由衷道:“小姐,您今日定是生辰宴上,最闪闪发光的人。”
“那……还是不了吧。” 李月楚使劲儿摇头,这种时候,她这种咖位的角色,越低调越好。
小春不理解,三小姐往日恨不得宴会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这次是怎么了?
不等她想明白,三小姐已经出了门,她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连忙跟上。
李月楚到了中书府前,叶鸿英故意板起脸,催促道:“楚楚,赶紧上马车。就你最磨蹭,你大伯一家恐怕都到二皇子府上了。”
“来啦!来啦!” 她走到三小姐的专属马车前,突然又退了几步,到最后一辆马车前,道:“爹,我和沈姑娘坐一起。”
叶鸿英无奈:“你这丫头。”
李月楚撩开帘子,看见两道出尘的人影,沈翎莞尔:“三小姐。”
她坐在沈翎旁边,真心夸赞:“沈姑娘,你今天很漂亮。”
沈翎穿着淡蓝色的衣裳,发上簪着一支流苏步摇,那衣裙表面朴素低调,细看有隐隐华光,竟是上好的鲛纱,衬得美人冰肌玉骨,清冷美艳。
对上少女亮亮的眼睛,沈翎也忍不住笑:“三小姐也漂亮。”
两个姑娘商业互夸完,李月楚才看向对面的少年。
洛观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