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蛐蛐儿一声又一声地吱吱叫,偶有萤火虫拖着一尾冷色光团停在草丛上。
“额……其实我是偷溜出来的。”李月楚说出来感觉有点尴尬,“表哥说曲陵很危险,不让我去,但是我又有点好奇,所以自己悄悄跑出来了。”
“原来如此。”思婉娘子听完,认真地说:“四皇子的考虑是有道理的,叶小姐,你身份尊贵,确实不适合去那种地方。”
李月楚不以为然道:“哎,什么尊贵不尊贵的,你们能去,我就能去。”她说着弯起了唇角,“这不正好?我们可以结个伴儿。”
思婉娘子神情微顿,继而露出一个浅笑:“这样也好。”
两人互相简单整理了一下,便继续赶路。李月楚搀着思婉娘子慢慢地走,路途无聊,她主动搭话道:“思婉娘子,我听他们说你是明州城内最有名的厨娘,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厉害的?”
思婉娘子愣了一下,轻声道:“我成为厨娘,是个意外。那时我正逢家中巨变,因年少时识人不清,导致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家人。万念俱灰下,我曾试图用三尺白绫,自缢于我爹的坟前。”
李月楚一怔,懊悔得想扇自己两个耳光,她怎么老是精准戳在人家的伤疤上!
思婉娘子却似乎并没有介意,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倾听者,平静地将自己的遭遇吐了出来。
“可不知怎么回事,白绫断了。我跌在地上的那一刻,突然就没了死志。曲陵是个触景伤情的地方,所以我一个人稀里糊涂地就进了明州城。因为身无分文,我饿晕在一家酒楼门前,最后被酒楼的老板娘所救。”
“为了报答她的恩情,我留在了酒楼。或许是上天眷恋,我在厨艺上算有点天赋,又得益于自酿的桑葚酒,思婉厨娘的名头才渐渐地在明州酒楼间有了一席之地。”
思婉娘子笑了笑,眼中浮上一层水雾:“小的时候,我爹总说我做饭不好吃,他可能也想不到,我会成为一个厨娘,甚至能有幸给你们这样的贵人做饭,可那又有什么用,他再也吃不到我做的饭了……”
李月楚心中五味杂陈,紧紧抱着她的胳膊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世事无常,很多东西都是没办法控制的。思婉娘子,一切都过去了,你不要太责怪自己,你爹在天有灵的话,一定希望你过得开开心心的。”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思婉娘子轻轻拍了拍少女的手,幽深的眸子看向远处。
走出树林,抵达山头,视野豁然开朗,弯钩似的月亮挂在天边。
从上往下看,下方是低矮的茶树丛,借着明亮的月光,已经隐隐约约可以望见村镇的影子。
山风吹动,身上的热汗骤然变冷,冻得李月楚一个哆嗦。
她朝着思婉娘子贴得更紧,“思婉娘子,我们走哪条路更近一点啊?”
系统这个铁公鸡,瞧见它的宿主有人作伴,立刻以节约能量为由下了线,等她完成任务,一定会去投诉它的!
“叶小姐,走这边。”思婉娘子指了个方向。
李月楚刚迈出步子,突然感觉不对劲,四周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就连蛐蛐儿的叫声都逐渐小了。
取而代之的,是低低的轰隆声。
她机警地抬头张望,目光中陡然倒映出张牙舞爪的黑影,她吓呆了,瞠目结舌道:“思婉娘子,你看那颗树是不是……在动?”
话音刚落,顷刻之间,整座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各种声音如暴雨灌进耳朵,群鸟惊飞,扑腾着翅膀飞远,地下的根茎在土壤中欢快地移动,大大小小的树疯狂摇晃着枝叶,像是一个个挥舞着鞭子的人,气势汹汹地朝着她们围拢。
思婉脸色一变,猛地拽了李月楚一把:“快跑 !”
*
东篱学堂。
学堂内静悄悄的,偶有几声饿人的哀嚎钻出铁笼,不远处的房间里,半开的窗户里透出一团暖黄光晕。
谢扶渊正襟危坐,认真听着常庚汇报调查来的信息。他的身侧,白衣飘飘的沈翎亦是全神贯注。
洛观屿的脸白如冷玉,他的睫毛不住地颤动,双手握拳,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启禀殿下,孙进和杜璟是前后一年进太守府的。孙进原本是个江湖游侠,大约十年前,有一次犯事,被姚太守抓住了,依照律例,他至少得蹲上几年的大牢,可他因为戴罪立功,免除了牢狱,之后便一直跟着姚太守,从一个小跟班,一直坐到了统领的位置。”
十年前。
谢扶渊和沈翎对视一眼,他们对这个时间节点都十分敏感。
谢扶渊道:“除此之外,还有他更早的消息吗?”
常庚摇头:“韩癸已经翻查了太守府的所有记录,但时间隔得太久,只能查到这么多了。”
谢扶渊思索片刻,没再继续追问孙进,“那杜璟呢?”
“殿下,杜璟他是……曲陵人。”
“杜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