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玄昨夜又梦见慕意,他眉头一皱。
昨天回家后,他遇见肖母,他有一点关于肖和的记忆,其中就有关于肖母的。
这是个温柔谦和的母亲,贤惠肯吃苦,但同时兼备懦弱愚昧。
她失了丈夫,没有再嫁,将儿子抚养长大,不敢对他要求太多,平安喜乐便好。然而肖和还是时常在夜里听见母亲的叹息啜哭。
也因而肖和养成自卑懦弱的性子。怕人,寡言,怯弱,亦有悲怨。小时不懂事,常常惹母亲生气,被教训了又爱哭,时常是慕意哄他。众人也不爱跟他玩,也因而爱粘着她。
很奇怪,他做的梦好像就是肖和关于慕意的回忆。
慕意卧室正对着肖和那栋楼的阳台。他家在三楼,慕意家在二楼。
有一天晚上,肖和坐在阳台边上看星星,当然也会偷看慕意家的窗户。
晚风徐徐,几点星星稀稀疏疏的躺在墨水般的晚天里。
肖和家的阳台开着灯,灯是昏沉沉的暖黄色,照在水泥地上暖融融一片,花盆,衣架,衣服,箱子,都影绰绰映在墙上。
透过夹在黑影中的玻璃窗,能隐隐窥见慕意家里一角。
而这一窥,却看见叫他目眦尽裂的一幕。
他看见慕意妈妈正拿着衣架子狠狠地抽她,她东躲西藏,但是仍被拽过来继续打。
她的衣服被扯乱,头发也被拽散,而她的母亲亦形容狼狈,宛若魔鬼。
隔着很远,他仿佛也能听见她的告饶与悲哭。
那一掠而过的哭泣的脸,惶惑惊惧的神色,都仿佛鞭子,一下下在他心上抽得鲜血淋漓。
肖和登时起身,就想到她家去。
他母亲在包饺子,见他要出门,问:“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
他一张倔强的小脸冷冷的,说:“慕意妈在打她。”然后也不多说,像是要哭。
肖母怔了一会儿,同时笑着安慰他:“人家的家事,你去管他干嘛,再说我不是也打过你,大人教训小孩,这是正常的事,你去横插一手别让人家阿姨讨厌你。”
“这不一样,你只打一下两下,并不重,而她妈妈打得那般狠。”
“那你也不许去!回房间睡觉去!”肖母放下手中活,要来扯他。
然而他动作极快,开了门就溜了出去。他厌恨母亲的懦弱自私。
他很快便跑到了慕意家的二楼,然而立在门外,最终他还是犹豫了。
他隔着一扇门,听着慕母的斥责逼问,慕意的哭泣喊叫,一时恐惧涌上他心头让他犹豫。
他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泪水沾湿了他的睫毛。
昏黄的光照在他身上,照出一团虚黑的影子,他看着那团影子,痛恨自己懦弱无能。
忽然噔一声,门竟开了。
那是慕母,他不敢看他的脸,只听见她言语含笑地问他:“咦?是小和呀?大晚上来找小意玩呀,恐怕太晚了呢……”
这个魔鬼一样的女人将她的黑影笼罩在他身上,他几乎不能呼吸。
他只敢抬头一瞥,瞥见慕意正用一张哭红的脸对着他,双眼发肿,神色怨惧。
然而没等慕母开口,他逃一般地跑开了,将这些可怕的人跟事甩在身后。
回家后就把自己反锁,肖母怎么敲门都无用。他埋在被子里呜呜咽咽地哭。
他恨,他太恨了。
有关肖和对慕意的梦就到此为止了。时玄微微感到头疼,眉头一皱。
这定然是肖和的歉愧心在作祟,他对慕意抱有愧歉,又痛恨自己的懦弱。
或许就是他始终不能去挽救,而躲在身体里,让外来的时玄乘虚而入。
他渴望自己是一个温暖无惧的人,能保护慕意而不是被瘦弱的她保护。
然而他不能克服自己而把自己深深的封锁住。或许这也是他隐晦曲折地通过梦境来告诉时玄的。
时玄觉得可笑,他轻声说:“肖和,你是个懦夫,我不是,不过就算你不是懦夫你以为慕意就会喜欢你么?”
回应他的只有深夜的一片沉寂。
……………………
慕意母亲给她报了英语跟数学补习班,就为升高中之后也能保持好成绩。
肖母听闻,也给肖和报了英语班。肖和理科不错,且补习费也很贵,故没给他报太多。
时玄本人是一门都不想补。他本来在很小家里就请了英语私教,他的英语口语跟英语成绩都很好。
他的数理化生地也不差,唯一有点欠缺的便是语政这种要求记忆语感的科目了。
但为了能和慕意一起,他也无所谓这些,说不定还能在慕意前耍两手。
但他也不可表现得太过明显,毕竟他现在是以肖和的身份在接近她。
这一天,肖和便和慕意一齐去补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