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谢轻鹤的伤不严重,只是撞到了头。
但是医生们很慌张总是来来往往地进出这间病房,不停地问他还疼不疼,有哪里不舒服。男人就神色不好地躺在原地,看着窗外的叶子由绿转黄。
他总是无缘无故地一身冷汗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大声找着人。
值班的护士匆忙赶来:“谢先生怎么了?”
谢轻鹤浑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
“腿疼。”
伤的是头,但是他的腿痛到窒息。
他们把他送去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各项指标都无比正常,医院甚至在怀疑是不是有更加棘手的问题没有暴露出来。
直到心理医生看了下从前的记录:
“陈思小姐骨折的时候住的是这间病房。”
38.
我当时确实痛。
只是我不想付那么多昂贵的医药费,要了点口服的止痛药就走了。谢轻鹤的助理过来送饭没看到人影,他们才知道我早已经偷偷办理了出院。
比起后来的大火,当时的腿疼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我没想到谢轻鹤看了那份资料,知道了我那时候的事情。他夜夜惊醒后没有意识地落泪,所以痛苦到今天这个地步,再好的专家来开解都没有用。
心理医生温柔地宽慰:
“对于普通的病人,布洛芬和进口镇静剂的口服药已经足够了。”
可是谢轻鹤像是被梦魇着了,只是重复:
“她疼,她疼怎么办?”
慌张无助地像个孩子一样,所有助理都低下头去不敢回答。
我好像只会给别人带来痛苦。
那时候我从楼上摔伤,谢轻鹤好像真的以为我是要鱼死网破才气的发抖。可是我没好意思告诉他,那天天黑,我真是一不小心才掉下来。可是那时候解释这些已经没有用。
他以为我执意要走,给了我1500万。
拿到钱,我真的没有什么理由不走,有了钱,我还这么低三下四地伺候男人干什么?所以我走了,可是又没有地方去。
按照古话,我们这种半路突然从良的风尘女子应该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从头开始,最好再找个老实人嫁了,生几个孩子。在快死的时候将这段跌宕起伏的传奇人生讲出来。
跟着谢轻鹤时认识了几个同行,她们劝我出国镀金,傍个傻白甜留学生也是条出路。
我没有想好。
我没有想好。
我的人生好像一直在被人推着走,从辍学到打工,从卖啤酒到卖肉。从前我是想怎么活下来,现在又要想怎么活的好。我逛了很多买房子的网站,又看了各种各样的旅行目的地,最终什么也没买。我是一点点变贪婪的,离开了谢轻鹤,我的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我尝试给我那个妈打了电话,可是没有人接。她还完了债,应该开始新的人生了吧?
大家都在向前走,我却去看了一个人。
她见到我的时候很惊讶,但只是淡淡地眨了下眼睛,挡在门口问:“有什么事吗?”
我搓了搓手,扶着墙壁:
“哈哈。”
“挣了点钱,给你拿去用吧。”
那个女人已经五十几岁,但是并不算老态。她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白发,不知道是否因为过于要强而将它们染黑或者藏进鬓角。只是她眼底的细纹还是说明了问题。
“不用。”
她只说了两个字就要关门。
我惊叫:
“阿姨!阿姨。太晚了,我想住……”
“你不是有钱吗?楼下有快捷酒店。”
在那一刻,我竟然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可是我没家了…”我说完自己也愣住了,这算什么狗屁理由。我没家了,她难道不也是?她因为我妈失去了老公,因为我失去了儿子。我怎么有脸来见她呢?又是怎么有脸想要把谢轻鹤的钱给她一些。
她会嫌脏,又扰了一个可怜人的生活。
外面平地起了一声惊雷,闷闷的空气中一点点变得潮湿。我转过身去,撑着墙壁挪着往外走,甚至不敢看她的表情。
“下雨了。”她又是简短冰冷的三个字。
我猛地回头,要哭了一样。
39.
我确实哭了。
在梦里呜呜哭地可怜,说腿疼,说头痛,等到了后半夜,又开始嚷嚷不要掐我。为了不让她嫌弃,我在地上铺了一张塑料布睡,泪和汗混在上面粘住皮肤,我想翻身,腿一瞬间尖锐的刺痛让我清醒。
我似乎感到有人给我盖了件旧衣服。
像是幻觉。
可是我知道不是幻觉,有人来过,并且留下了一件干燥的毛衣。
那件衣服旧到连触感都异常不好,上面还有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