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破绽,也没有情绪的变化。
可是为什么自己仿佛从师尊的脸上看见了怅然若失?
夙情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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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内的画面戛然而止,故事外的夙情已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凰愿的脸色在看见这段文字的时候变了几变。
“凰愿?”他低头快速扫过素娟上的字,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那个杀灭魇兽的故事。
从前师尊经常带着他到处跑,满地捉妖杀怪,《阙觞卷》里记载的这一次并不见有多特殊。
但凰愿的表情显然不对劲。
“我没事。”凰愿心不在焉地说,兀自沉在往事中,难以抽离,随着回忆一起复苏的还有当时的情绪——
原来,前世的她只能选择在梦中给予夙情一个结局,却又不敢教他留有半点的印象。
前往极北镇封是灵族被注定的命运,而小金龙终将会被独自留在凡尘中。
无可奈何又无法改变。
凰愿知道回忆愈是甜蜜,等待便会愈发煎熬,更何况无望且无尽的等待不是夙情应该承受的痛苦。
她为了一己之私,将他拖入虚无的梦境,又如何能让他再承受如此残忍的对待呢?
见到魇兽的那一刻,她暗自做了决定——
许他一世,毫无痕迹的圆满。
一切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了。
凰愿的神情恍惚晦暗。
这在夙情看来是明晃晃的隐瞒之意,他的心下有一瞬慌乱到无以复加。
千年前,凰愿动用瞳术,试图让他忘记一切的时候就是相同的表情。
噩梦如骨附之蛆。
夙情不容分说地扣住了凰愿的后颈,用力一扯,将额头与她紧紧相抵。
霸道的神识急切地探入她的识海,暴躁到近乎失控间,他只记得尽量压抑自己的本性,以防伤害凰愿。
所幸的是,凰愿的识海从来也不对夙情设防。
淡漠如序珖,少有这么强硬粗暴的举动,只是乍然触到心底未曾愈合的疮疤,激起了过度的反应。
犹如惊弓之鸟。
夙情意识到自己的失常,懊悔瞬间浮上心头,但此刻想要回撤神识却是为时已晚,猝不及防之下,一幕幕鲜活如映画走马,遽然撞入脑海——
无名小镇。
少年是他,少女是她。
“师尊……”夙情震惊。
熟悉的画面唤起久远的往事,神识强到序珖这样,其实连茶馆中那陶土酒杯底部的漩涡纹样都记得清清楚楚,却唯独对梦境半点印象没有。
与之相反,醒来后的愉悦,他至今难忘。仿佛在梦中完成了什么夙愿,即便是没有印象,回味仍旧叫人心生欢喜。
每每在自己以为可以报恩的时候,总会发现师尊为他做过更多的事情。
即便最后她义无反顾地抛弃了他,但在从前的点滴相处中,事无巨细,为他而想。
师尊并不对他无情,反而在可以的范围内,尽她最大的可能对自己好。
夙情有些不知所措。
凰愿是他从不敢奢望的天边月,流辉照在他身上,时时指明前路,却遥不可及。他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冷月已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夙情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喉头一紧,艰难地吐出了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他如此自私地闯入她的识海;对不起,他竟然忘记了梦境的内容;对不起……
纵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对不起,师尊。”夙情抵住凰愿的额头,絮絮地重复道歉,“对不起……”
即便有了迟来的回应,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无论如何,这都已是上一世的凰愿所想,今世又如何呢?
他甚至无法区别上一世的隐蔽回应,是出于对他的怜悯愧疚,还是有微末的发乎情。
不安的情绪通过连接的识海,传给凰愿。
凰愿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只觉得心疼。她将额头贴了回去,闭上双眸,尽力敞开自己。
银白的灵力散开,嵌进汹涌翻滚的金流,温柔地包裹住夙情的识海,行安抚之事。
上一世究竟如何,只如已谢昙花,纵然记忆逐渐回流,她也无法再知晓当年当时的思绪。
但前世好似不重要了。
如今她站在他的面前,为何不能再度认真面对他,再度认真面对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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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的静默,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但也许尴尬的只有陆大夫,毕竟在强烈的情绪中起伏的两人并无所觉。
“咳……”眼见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甚至有旁若无人的趋势,自觉多余的陆醉月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
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