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听见伊丽娅喊来人的名字,以为那也是学校的老师,怕因为贪玩而挨骂,想要解除男人腿上的冰封魔法。
可他着急忙慌地,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解封的咒语应该怎么念,于是只能心虚地戳在原地,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来回转,祈祷男人腿上的冰晶快些消失。
那是克尔温吗?
四十年未见,克尔温的面容早已变得模糊,可这个男人出现的那一刻,伊丽娅便不得不将他和克尔温联系起来。
相恋的时候,她想象过他们老了以后的模样,而她想象的克尔温,跟眼前的男人相差无几。光看眼睛,克尔温是没有多大变化的,他的眼睛依旧像是墨蓝色的深渊,像是群星未隐时的天空,是人在睡不着的夜晚,会一直凝望着的那种蓝色。四十年前,伊丽娅无数次地望进他的眼睛里,也无数次地夸赞他的眼睛很好看。
克尔温的头发变得银白,气质比四十年前更加沉郁安定,他维持着一腿向前一腿在后的走路姿势,因为腿被冰封住了,所以显得有些尴尬,但他维持住脸上的微笑,仿佛被冻起来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伊丽娅这才道:“夏佐,解除冰封。”
谢天谢地,夏佐终于想起了咒语,他解除了冰封,说:“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一不小心封住了,对不起对不起……”
说完,夏佐也不管男人接不接受他的道歉,便顺着门口的方向跑了。所幸二人的眼中都只有彼此,没人想要管他。
“伊丽娅。”克尔温走上前来,叫住了她的名字。
“你是克尔温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伊丽娅没想到克尔温会回来,因此不知该如何面对克尔温。
“你刚刚……不是已经喊出我的名字了吗?”
“我以为,你早就死了。”
“我……”克尔温只说了个“我”字,便顿住了,他摇了摇头,也许是因为不重要了,也许是因为时机不对,他没再说接下来的话。而伊丽娅也没有问。
伊丽娅短暂地望向别处,又将头转回来,问:“这里施了门卡魔法,你是怎么进来的?”
克尔温不会魔法,更加不可能有更加高等的门卡力量,因此不可能破除魔法。
“我的身体很古怪,有一些魔法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
“这样啊。”伊丽娅看起来没有深究的兴趣。
两人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伊丽娅先打破了沉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我听说阿尔文去世了。”
不错,阿尔文去世了,克尔温才来找她,如果阿尔文还活着,克尔温难道打算一辈子都不出现,一辈子都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吗?伊丽娅不明白克尔温在想什么,她的心里有隐隐的怒气,她知道那是不该有的,可理智并不总是占据上风。
“没错,他上个月去世了,你来晚了,没赶上他的葬礼。”
“……抱歉。”
“抱歉什么?”
“我来晚了。”
克尔温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情绪复杂极了,像是在为这次来晚而道歉,又像是在为上一次的来晚而道歉。
伊丽娅不愿自作多情,那么多年过去了,那些少年爱意,也应该深深地埋进土里,不必重提。
“如果你想看看他的墓,我可以带你去。”
“不了。”克尔温摇头,“今天先不了。”
伊丽娅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的行踪如此隐秘,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她和这间魔法学院有关联,克尔温是怎么知道她在这的?
克尔温说:“我一直都知道。”
伊丽娅凝视克尔温:“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这片土地曾经是我的。”克尔温平静地说,“你买下这片土地的时候,它的主人便是我。”
“什么?”伊丽娅不可思议,“可那个时候,跟我做交易的人明明不是你。”
“那是我找来的人,我不敢……我不敢直接见你。”
“为什么”这个词顶着舌尖,又被牙关给挡回去了,问出来很容易,可伊丽娅觉得她不能问。她买下这片土地的那年,与阿尔文成婚已经近十年了,原来克尔温一直在这里,他为什么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哪怕他们的关系已经彻底变了。伊丽娅也无法理解,克尔温为什么明明近在咫尺,又仿佛触不可及。
“那个时候不敢见我,今天为什么又出现了?”伊丽娅换了个问法,却觉得安心了许多。
简单的一句“为什么”,仿佛蕴藏着更大的、更加恐怖的能量,能将暂时堆砌起来的太平炸得粉碎,让他们无法再心平气和地谈话。
“阿尔文去世了,我想……”
克尔温的声音有些嘶哑,那是走向衰老的人的特征,伊丽娅知道,她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