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江。
夜月当空,几点星辰点缀天边,崔彩衣站在船上,江风拂动她的衣摆,飘飘荡荡,她就这般静静地站着,看向江船离得越发遥远的东京。
岑霜这时自船舱内走出来,看见崔彩衣正站在那里,过去问候:“崔娘子,夜既深,还未就寝,可是记挂我家姑娘?”
崔彩衣点了点头,神色颇有些落寞, “只是不知道清嘉如今又是如何了。我总是担心她。”
岑霜心内也有几分不舍,还是劝道:“奴婢出来时,姑娘曾说过,她不会有事的。崔娘子且放宽心。”
崔彩衣出神一阵,慢慢道:“我总是怕,是我连累了清嘉。”
“姑娘从未说过,崔娘子对她是负累。姑娘始终都是将崔娘子当做是挚友的。”岑霜道。
“我,我知道。”崔彩衣无端地有了一丝慌乱,“我此话非是怨怼,只是恨我自己无用... ...”
“崔娘子怎会无用呢?”
“崔家的生意,多半都是崔家经手,我家姑娘的生意,多数时候也是崔娘子在帮忙照看着,百余间京铺商行,数千亩茶田,都是崔娘子在把持着。崔娘子帮了我家姑娘许多,帮崔家,于我家姑娘又怎会是负累。”
“你说得很对,岑霜。”崔彩衣回道,“清嘉重情重义,我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弃我于不顾。我也知,我需得再努力一些,才能抵得上清嘉对我的好。”
“崔娘子已是极好的了。”岑霜笑着道。
正说着这些话,江风裹挟着一点轻微的声响,一齐涌了过来,崔彩衣最先发觉,心中不觉警觉了几分,她眼中几抹提防之色,“——什么声音?”
“声音?”岑霜未曾反应过来,过了片刻,她亦听到一声铁钩触板的声响。
崔彩衣向前踏出一步,靠在船舷上,倾身往前查看,竟发现了正有人架着几只小船,拉着绳索要往船上攀爬。
瞧那身形,像是水贼。
崔彩衣当下大惊,小跑过去铁钩落地之处,伸手想将铁钩拨开,但因着已有了一个人的重量,她拨不开。崔彩衣又拔下头上的簪子要去割断绳子,岑霜也跑过来帮忙,两人合力,将铁钩挑了开来,水贼失了着落,一下子掉进了江里。
江风出奇地大,风刮乱了崔彩衣的鬓发,发丝乱飞,更加重了崔彩衣内心的慌乱。
这船是周清嘉单独租下的一艘,除却掌舵的船员,竟只有老弱妇孺。
崔彩衣伸手拂平发丝,朝岑霜道:“快!这些水贼必定还会再设法上来,快去寻些武器... ...”
两人奔向船舱找了些棍棒,又叫上了凌水,“凌水!快,有水贼,找些武器防身。”
崔员外听得这话,掀开衾被要下床。
“爹。您尚在病中,小心身体... ...便不要出去了。”崔彩衣忙劝道。
“这像什么话?”崔员外当即反驳,“几个弱女子,还能抵抗得了水贼么?”
话毕,崔员外已经披好了外衫,一手拿了一只棍就往外走去。
水贼到底是上船来了。
崔员外一手执棍,甩出了几招,棍风雄浑,棍法绝妙,招式之间将两个水贼都给打下了水里。
崔彩衣心中惊诧,忽想起来,崔员外早年也是位江湖人。
来的水贼比意料之中的要多许多。
崔员外久病在身,气息不稳,百招之后,就已落入下风,手中的棍被其中一位水贼打折,接着他又被踩倒在地。
“老东西,倒是挺能打的。”水贼言语中几分不屑。
“砰——!”
一声闷响,水贼被一棍子打晕,跌倒在地,竟是崔彩衣拿着棍棒上来给了一棍。
崔彩衣护在崔员外身前,小心看着面前的数位水贼。
她道:“小女携父离京,家财本就不多,诸位若是要求财,小女愿奉上家中所有资产,只为保小女家人的性命。恳请诸位高抬贵手。”
一位像是领头的发了话,“崔娘子,走得这般匆忙,家中主君又该责怪小的了。”
崔彩衣这一刻反应过来,原来是旧侯的人。
她拿着棍棒,看向说话的小厮,眼中带着几分平静,她在如今竟是悲喜交加。
喜的是来人不是水贼,还未到杀人抢劫的地步。
悲的是,倘若旧侯执意,她和崔员外恐将不得好过。
“——我跟你走,但必须放了我的家人。”崔彩衣平静道。
小厮笑了一声,道:“崔娘子算得未免巧妙。”
“倘若你不按我说的做,那我便自裁于此。”说罢,崔彩衣已拿了一支钗,抵上了自己的咽喉。
“姑娘!”凌水在这时哭泣着叫了一声。
“崔娘子……”岑霜站在了崔彩衣后侧,看着她这模样,只觉得几分悲悯。
“吾儿,休要意气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