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再到尉府,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多了几分忐忑。
尉学士是守旧党,和御史台的那几个老顽固一起在朝上对他使了不少绊子。
他倒是不在乎他如何针对,只是想到尉月落,难免顾及几分未来岳丈的心思。
思及此处,孟枕石突然回过神,未来岳丈?
即使已经被赐婚,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和尉月落成亲的事情,如今,竟然已经在考虑这些了吗?
他带着家丁把东西搬进了尉府,又当着尉老大人的面,把这两个月,尉月落在孟府的事情都大致阐述了一遍。
他一个人站在尉家堂前,今天出门没有披外氅,秋风萧瑟,倒是显得他有些单薄。
“小姐在我们家受伤,自然就应该由孟府负责,这件事情,确实是孟府防护不周,还请尉大人责罚。”
尉老大人看着孟枕石态度还算诚恳,也没有在朝中斗辩上奏时那么咄咄逼人。
他确实长得漂亮,当朝这么多年殿试,漂亮的探花郎数不胜数,像孟枕石一样漂亮的,却几乎没有。
若是他少说些不利朝纲的话,或许尉老大人也不至于对他有这么不好的印象。
不过……
尉老大人偷偷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尉月落。
女儿喜欢的人,也是被赐婚的人,如今过分驳了他的脸面,也不好。
但是,作为娘家人,自然也不能瑟瑟缩缩,让对方认为能够轻轻松松拿捏自己,以后女儿嫁过去,受了他的委屈。
尉老大人端着袖子轻咳了两声:“小孟啊,虽说咱们是同僚,不过你也清楚,皇上既然把我女儿赐婚给你,那么在朝我们言同僚,在家我们分辈次。”
“照这样说,我也算是你的未来岳丈。”
孟枕石挑挑眉。
在朝廷上怎么不觉得这个老头那么有趣,如今看来,还是有几分意趣的。
尉老大人看着孟枕石不回他的话,于是又加大了声音:“听见了么,小孟?”
能枕石颔首:“我知道了,我们家长辈离世得早,这些东西我懂得不是很多,还要请尉学士以后多多教导我。”
本来尉老大人还有些神采飞扬,听完孟枕石的话之后突然收起了本来的神情。
想当年,虽然他与孟老大人在朝中没有多少交集,但是孟老大人的为人他却是十分推崇的。
他常常鄙夷孟枕石趋炎附势,献媚讨好,没有其祖风骨,却忽视了,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已经没有长辈教导了。
尉老大人心中五味杂陈,再看向孟枕石的时候,神色也更加温和了些:“是啊,你们孟家人丁单薄。”
“以后咱们也是一家人,你要是不弃,便把尉家当作你的家,我也会尽力继承你父亲和爷爷的遗旨教导你的。”
孟枕石礼貌地点点头“多谢学士垂爱。”
“尉小姐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布防不足,错全在我,让你们长辈为她殚精竭虑,也是我的疏忽。”
“我让下人备了几份薄礼,就当是向你们道歉了。”
尉老大人点点头:“难为你费心了。”他如今想着还能让眼前的这个人接续他祖父的风骨,自然也对这个常常与自己政见不一的人多了几分欣赏。
“马上也要到用晚膳的时间了,相爷留着用完家宴再走吧。”
孟枕石没有推辞,点头道:“好。”
这一番会客好不容易结束,尉月落战战兢兢地跑到孟枕石面前。
“对不起啊,你知道的,爹爹和御史台那些兰尊酒一样,说话只看对错,不分是谁,你多担待着些。”
孟枕石倒是坦然:“无妨,尉大人今天已经很给我面子了,从前在朝堂上,他可是经常拿着笏牌指着我的鼻梁骂呢。”
尉月落更是惶恐:“抱歉。”
“没什么。”孟枕石云淡风轻地开口,或许是他感受到了尉月落的压力,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刘海。
“君子和而不同,在朝中办事,意见不合是常有的事,尉学士虽然不赞同我,不过却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且针对我提出的决策,觉得不合时宜。”
“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家独大的,也没有谁天生说话做事就是天衣无缝,他指出我不对的地方,我改正了,精进了,那么百姓就能多一些安稳和顺了。”
尉月落认认真真地听着他的话,突然发现,面前此人确实不是坊间朝中传言的那般面目可憎。
他的政治理想从来不亚于哥哥和父亲。
原来,从前他们都看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