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体崩裂,火舌从罅缝中狰狞而入,艳热的巨焰直冲梁顶,滚滚浓烟斥满屋内,屋外的喊叫在木质烧裂声中隐约可闻。
“离歌!”
肆虐的火光中,尹离歌珠钗零落,满身狼狈,依稀的呼唤唤醒了迷离的意识,她缓缓睁开眼睛,尝试向着火光中的唯一一朵清明——那声音的来处——艰难爬行,可身下却纹丝未动。
“离歌!”
那声音更清晰了,是钟抱寒的声音,是她夫君的声音。
尹离歌伸出血肉斑驳的双手紧紧扣着地面,妄图借力前移上哪怕一丝,她想躺在钟抱寒怀里好好歇一歇,很想抓住他认真地问一问是不是为了气他的心上人才赌气娶她,想问他到底对自己有没有一丝情谊,很想告诉他“抱寒,我现在好疼、好疼”……
血手在火星遍布的地面上留下无数挣扎的痕迹,尹离歌沉重地呼吸着,昂着脖颈侧目看向身后,巨大的房梁压在她的腰上,烈火顺着梁柱疾扑过来,她的背、她的头发都在燃烧着……
炽火烤干了她的泪,只有双唇细微抖动。
“抱寒,快来救我……我好疼……”
熊熊烈火中,突地冲进一道碧影。尹离歌将死的目光陡然亮了起来,颤着伸出一只燃着火苗的手,喜悲交杂。
“抱寒……”
那道焦急的身影从她身边一跃而过,抱起屋角的另一人转头冲出火海,撩起火星的衣角在尹离歌艰难伸出的血手中飞滑而过,毫不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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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救救我!快……快救救我!……好疼!快……”
池玉感觉有双手在轻轻推着自己,她猛地惊醒,破败的庙顶漏下簇簇清辉,遥遥疏星透过瓦梁的孔洞一下落入了她惊恐的清瞳中。池玉急喘了几口气,从前世的噩梦中清醒平复,侧脸一瞧,便看见身旁蹲坐着一位眼含清泪但神情倔强的姑娘。
“其彬。”池玉朝她笑了笑,尽管她知道自己的脸色十分难看。
关其彬也笑了,却是把忍在眼里的泪也笑了出来,她假嗔地轻拍池玉的小臂,“你吓死我了,要是你受重伤,我也就不活了。”
池玉支着身体坐起,笑道:“你邀我来八角山狩猎本是盛情好意,遇到劫匪歹人是意料之外,如今我们都未伤及性命,怎么你反而要死要活的?”
关其彬一下来了气,双手握拳捶向自己的双膝,“看护我们的那十几个家丁简直就是饭桶,遇到真刀真枪跑得比狗都快,要不是你替我挡了一刀,我这时候早就喝完孟婆汤了,看我回到行霈亭,定要让父亲将他们全部杀死!”池玉深知这位行霈亭的大小姐气性极大,秉性刚烈,此番回去,那些家丁肯定要吃好大的苦果。
池玉看了眼包扎好的左肩,正笑着,突地瞥见庙门处立着一条长影,月色清浅,残布错落,身影依稀不可辨。
关其彬循着她警奇的目光看去,连忙道:“阿玉,你为我挡下那一刀,肩上受伤力不能支时,是这位大侠援手相救。”
池玉连忙撑地起身,向那道身影行礼,“玉隐楼池玉谢大侠救命之恩。”关其彬早已谢过,也随着她再行一礼。
那人抱剑斜倚庙门,听到她郑重相谢,倏地直起身子,轻笑一声,“不必。路遇恶徒,本当出手。”
这声音……
池玉僵在原地,心口骤然一紧,似要碎裂,苦味渐渐在舌尖蔓延开来。她怀疑自己的意识还未从夜夜重复的噩梦中拔出来,理好形容,再次恭敬道:“我和其彬定会重重酬谢大侠的救命之恩,我兄长池澜是玉隐楼楼主,其彬的父亲是行霈亭之长,若大侠不介意,可随我俩一同回去……”
“不用。”池玉还未说完,那人就截住,语气清淡却十分懒倦,“我此行本是去推盏阁,路上听到你的惊呼声才会出手相救。两位姑娘身无大碍自是最好,不用劳心酬谢之事,我什么也不缺。”
池玉和关其彬相视一眼,关其彬上前一步道:“既然大侠是去推盏阁,那与我和阿玉回家刚好顺路,不如我们同行一段。刚才我一直担忧阿玉的伤势,还未来得及请教大侠名讳,请问?”
那人浅笑,“钟抱寒。”
关其彬抱拳,“见过钟大侠。”却见身旁的池玉愣在原地,紧盯着那道模糊的身影出神,抬手在她背上一拍。
池玉像溺水之人得救,紧绷的气息猛然松懈下来,连忙抱拳,“见过钟大侠。”
十年以来,以池澜之妹池玉活过,她自认为再也不会和钟抱寒相见。
十年前的那场重疾使得池澜对池玉无比细心,养病的三年间从未让江湖之事传进她的耳中,只许她安心休养,她也用三年适应了十岁的身体,慢慢融入到那个家中。待世间烟火再进入她的生活,天下第一剑客早已改换他人,钟抱寒此人便如销声匿迹般没了音讯。
无怪乎关其彬闻其名并不惊讶。如池玉所想,在她死后十年,他过得很好。
钟抱寒避身轻咳一声,“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