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绽开阵阵冰凉,击打着池玉混沌的意识。她掀开沉重的眼帘,无底的黑暗即刻涌上来,方想起身,四肢却如被钉在地面上,疼痛令她动弹不得。
额头上又一阵冰凉,池玉缓缓抬手摸去,只觉一片湿腻,放在鼻下一闻,竟然有血腥味。只是这气味并不新鲜,夹杂着酸腐的恶臭,激得她一阵呛咳:“惜台……”双手在周身的地面上摸索着,突然手指碰到什么硬物,顺着硬物的枝干摸去,又触到列排的短枝。
池玉倏地缩回手,指尖发颤,那是人的尸骨!
她挣扎着站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墙壁,而后扶壁慢走。走过两步,手掌又摸到一具尸骨,这具尸骨是被人用什么钉在了墙上,垂下的两条双臂正掠过池玉的肩膀。
池玉寒毛直竖,又接着往前走,脚尖踢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她听声判断应是一个头骨。接着再走,尸骨越来越多,地面上、墙壁上、头顶上全都是。而这些尸骨死状各异,有的甚至半身被嵌在墙内,徒留腰腿露在外面截挡住池玉的去路。
碧水山庄下怎么会有这些?是何人建造的?死得这些人又都是谁?
无边的黑暗扩大了未知的恐惧,池玉已觉双腿麻木,浑身冰凉。正战兢畏惧之际,忽听得墙壁另一侧有模糊的喊叫声,喊叫的人声音极其微弱,似乎是被堵住了口。
池玉循着声音摸索过去,发现在这面墙壁的尽头竟然有一处窄门,那人的声音透过此门也更加清晰,可断定是位女子。池玉摸索着冰凉粘腻的门边,发现这门实在狭窄,她只有侧身才堪堪挤过。
待池玉进入,那挣扎的喊叫声倏地停了。池玉稳住心神,轻声问道:“阁下是谁?”
甫一出声,那喊叫声再次挣扎起来,不过不再缭乱而是有规律的两个音节。池玉凝神细听,心头一震:“其彬!”
那个声音呜呜地哭起来。池玉连忙奔向关其彬,先摸到了她的肩,顺势解开了系在脑后的布条。
关其彬“呸”地一声吐出了口中的压舌珠:“阿玉、阿玉……”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非人的待遇,一碰到好友,委屈化成酸泪一股脑地流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池玉解开她脚上的绑缚,一语中的。
关其彬扔掉束手的绳索,将她去玉隐楼的前后告知,又悻悻补充道:“我看你在推盏阁的时候那么在乎三姑娘的清白,心觉你肯定去为她证明去了。所以一路打听碧水山庄的所在,但所问之人无一不是顾左右而言它,支支吾吾的,最后只告诉我一个大概的位置。我正准备细查,就看到一个长发飘散的女子飞身入此地,心底一时生意就跟过来了。没想到还没看清那女子长相,就被一个灰衣人绑了扔在这里。刚才我又听见轰隆隆的巨响,以为那灰衣人要杀我,才一直叫喊。”
池玉心神俱疲,关其彬的话听十句记三句,待关其彬站起,她也撑地而起:“我们现在便在碧水山庄的下方。”
关其彬已从怀中拿出火折吹起,一朵暖光登时照亮二人周身。关其彬举着火折看去,见池玉只是大半日不见却瘦了很多,脸型更加凌厉,温润的眸光不见踪影,替而代之的是隐藏着凌厉和肃穆的疲乏。
更让她愕然失色的,是池玉七窍的淡淡血迹,额心还有斑驳的血块。黑暗之中,光亮也显弱小,晦暗的火光照得池玉忽明忽暗,如生于此地的鬼魅。她不禁“啊”了一声:“阿玉你脸上怎么回事?”
池玉淡然地一笑:“说来话长,先探清此为何地脱身后再叙。”
关其彬点点头,将手中的火折高举,暗淡的火焰照亮四周,摇曳的光影铺满上顶。池玉环目四顾,发现她们处于一座方室内,墙壁使用青砖垒成,室内矮几床榻、书案座椅一应俱全,榻上还有遍布黄渍的陈年被衾,显然是很久以前有人在此居住的痕迹。
关其彬走到书案前,见案上一角摞着几十本书,几本凌乱地铺在面上,她翻几本书一看:“怎么全都是关于药理的。难道住在这里的人是个大夫?”
一些书因为长久未闭合已经定型在翻开的那一页,内室封闭倒也没落多少灰尘,仍可见书籍上勾勾画画,文字注脚密密麻麻,几乎将页面上的空白占据一空。
看着那些文字,池玉眉心微蹙,“其彬,把火折向我靠近一些。”
暖光移近,书页上的文字陡然清晰,青蝇小字夹杂在楷书正文之中,无隙不入,因地下的潮湿,大部分记注小字都晕染在纸张上,模糊之间依然可辨其形。
“一体两株,以公母分之,各植阴阳之体……母株以阴柔之气孕二十年,引其血以喂公株……三月之后生吞其果,可……死而复生!”
关其彬也凑过来凝眉细看:“死而复生?怎么可能!不会是那大夫长久困于此地所以疯癫失常了吧?”刚说完,古朴的纸张上又覆上一珠珠新的湿迹。关其彬移目看去,池玉眼睫挂泪,目光凄然,指腹抚摸着那些小注,一字一字,似在想念也似在悼念。
如此哀情,池玉肯定认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