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晚他们夜宿在附近的山上,因无极塔上的这种尸蛾的危害,令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连当年的断崖旅店也不知所踪。
他们又路过了那个侗寨,除了随处可见的白骨,只剩下破败的土房,被充沛的雨水冲刷的站不起身。
窗户上残留着往日白色窗花的痕迹,却没有一个人了。
遍地可见那些尸蛾的茧,有些已经飞走,是空的;有些因失去宿主,无法成长,卷成一团。
长生拿起其中一个虫茧,似觉得这尸蛾也成了故人。
她仍旧记得当年有多惧怕这种尸蛾,可如今明白,这尸蛾原来是对付那些未得长生的怪物,能将那些变异的身体蚕食干净。
她对这种尸蛾的感觉变了,她也变了。
青山妩媚,水波荡漾,湘西的景色依然险秀,唯独物是人非。
见她拿起这尸蛾的茧,如今她的身体并没有食用过麒麟竭,唯恐她被尸蛾侵蚀,张遥笑道:“长生,这东西可不能拿来玩。”说罢,拿过她手里的茧。
她缓缓抬起那浅色的眼瞳,银白色的睫毛轻轻一眨,整个人如同从雪山走来的神女,自头发,皮肤,都是一片白。
一瞬间,张遥的桃花眼微睁,如今面前的她,最像几十年前的她。
那样的冷静,清澈。
“现在的温度,它们孵化不出,冬季是它们沉睡的时候。”这是尸蛾的唯一弊端了,记得当年张杜仲对这些尸蛾做过实验,它们并不惧怕药粉,却怕寒冬。
听她的话,似乎对这种尸蛾的情况十分了解,令张坤也不由得瞥了她一眼。
她变得很不像自己认识的张末璃,却越来越像记忆深处,递给他琉璃匕首的女孩。
见她一个个将地上尸蛾的茧捡起来,张若阳不由道:“你干嘛,捡起来烤着吃啊。”
“将这些尸蛾收集起来。”她道。
张遥从善如流,朝暗中使了个眼色,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暗卫鲤鱼现身,帮着长生捡起地上茧。
“哥哥帮你好不好。”张遥将她手中的茧都递给鲤鱼,又在手中哈了口热气,搓了搓,握住她冻红的双手,“我们先找个地方取暖吧。”
张坤的眸子如同蜻蜓点水般,落在他们握住的手上。
张遥穿着单薄的道服,他的手也很冰。
“你的伤……”鼻间弥漫着血腥味,还带着他身上那种焚香的清冷香气。
她的话没说完,忽然自头顶,一件军阀大氅盖在了她的头上,是羊绒质地的,很厚重,带着张坤身上的体温。
他什么也没说,而是寻了无极塔下一处干燥的地方,开始生火。
“谢谢。”她道。
她这一声谢谢,显得十分疏远,张坤侧着脸,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他一身笔挺的军装,肩上戴着徽章,坐在一旁生火时,修长的腿无处安放,只得半伸着。
火光或明或暗地照在他的脸上,既熟悉又陌生。
长生看着对她来讲,像被子一样的大氅,这本是军阀骑马时,为了防止弄脏军装的无袖披风,防风御寒的效果也很好。
张遥见这大氅,神情一顿,转瞬又恢复如初,替她将这大氅整理好,回:“我的伤没事了。”
长生看了眼他腰部道袍的破口,伸手摸了摸,令张遥的全身一颤,桃花眼中有瞬间的错愕。
见果然都已恢复如初,她转身朝四周看看,拿了个破旧的陶罐,往一边的河边走。
河水湍急,夜晚又暗。
张遥见她在河边熟练地涮洗陶罐,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她从来都是深闺大院的小姐,从没做过这些粗活,可如今却做得这样熟练。
察觉身后的张遥,她稀松平常地开口。
“我在醉梦楼的时候,最常做的就是……”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张遥抱住,他一言不发,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
他从没想过,有一日的她,会在青楼为奴为婢地侍奉妓子,他的妹妹该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即便在张家,也是万人之上的,她本该十指不沾阳春水,被人捧在手心上一辈子。可命运捉弄,如果不是他当初将她送到长沙去,这一切或许根本不会发生。
樊天子包,或是他自不量力,妄图逆天而行。
她将手里的手擦了擦,拍了拍张遥的手臂道:“没事,不要怕。”
其实她的哥哥很脆弱,经常情绪不稳定,他自小不曾被人善待,他当上族长,又被迫走下这个位置,一直都很坎坷。与张坤不同,他没有傲人的血脉,没有转世的来头,没有张瑞桐的鼎力相助,只有自己。
这平静的话语,只让张遥觉得安心。
因为这几位神人都是不用吃饭的,只有她一人肉体凡胎,本想捕鱼,却奈何没有经验,于是她将张若阳叫了出来。
张若阳抱着剑,听她道:“还记得当时你揍那个胖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