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时间过的太久、太久了,以至于只留存下一部分不甚明晰、断断续续的画面。
井上晴树总让她想起一个暌违已久的少年。为什么他从不曾因为自己的冒犯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呢?笼岛不无疑惑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人们不都是那样吗?诅咒也罢,咒术也罢,无一不是因为人类的负面情绪产生,归根结底,怎么会有人看起来纯净到违反她过去十几年的认知呢?
可是藤原不一样。他是那种会认真的为他人的不幸而愤怒的人。相较起来,对于自己本身所受的不公也好、敌意也罢,他总是用自己惊人的包容力将它们一一化解。
总是如此,从无例外。
这些笼岛从始至终都看在眼里,但是疑惑也随之水涨船高。她无法理解。
此前她从未见过这种类型的人,看起来和她更像是八字不合——她从不讳以最深重的恶意揣测人,自诩客观且淡漠,也几乎未曾有过错估——然而透过那双用清醒平淡以掩盖傲慢刻薄的眼睛,她从同期的身上只看到了纯洁到与初次降生人世之物雷同的善意。滔滔不绝,永无衰竭之意。她且不能用诸如光明或白驹一类的词语形容他,只因他身上的光芒并不盛气凌人,于她而言并无灼伤之感。
五条看起来并不是适合做知心树洞的料,这与他在高专学生面前素来没什么正形脱不开干系。只是对于当时的笼岛来说,真由也尚算不得熟识,与夜蛾校长谈心看起来更是天方夜谭,至于常年在医务室加班加点的家入小姐,看起来更会把没事找事伤春感秋的家伙哄出医务室——那副黑眼圈够深的了,深到连笼岛都会觉得可怜的地步。
于是当某位强得离谱,但在学生眼里毫无尊敬可言的高专教师听到笼岛的疑惑时,沉默片刻后饶有兴味地勾起唇来:“葵啊…”男人感慨似地做出思考的动作来。
“这个问题向本尊提问会比较合适喔。不过自从你入学以来还是头一回……这么说的话你讨厌葵吗,小泉?”
“……我没那么说过。”
“那是喜欢咯?”
喜欢。笼岛斟酌着这个词,面上露出些不解的神色来。喜欢,这个词太广泛了,是一种相当笼统的正面情绪。话又说回来,那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呢?左右斟酌后,她坦然承认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讨厌他。”
听到这个回答,五条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他说:“葵如果听到的话一定会很开心,他还以为你讨厌他。”
他看上去有些欣慰,这种情绪让笼岛有些摸不着头脑。白发的最强维持着那种轻快的笑容,解释道:“老师只是很开心,你似乎终于打算融入班集体了,这可是不小的进步。”
*
清水从未认为对方会掉进如此粗制滥造的陷阱里。在这一方面,他是正确的。但是当下的情况有些复杂。先不论早些时候被放倒的那位流浪忍者什么时候会恢复意识——即便他仍然保持昏迷状态,不加入战局——对于负伤的井上和体术苦手的清水来说,带着一个没有自主行动能力,机动能力为零的孩子,想从已经露出獠牙的敌人面前逃出生天本就是个概率趋近为零的事件。
唯一能够仰仗的就是玄乎的运气、命运之流。但不幸之处正在于此,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足以破除困境的运气究竟身在何方,会否降临于此,又会在何时停栖于哪一方的肩头。由此又难免生出不知所谓、无名状的绝望来。
假如大脑运转的声音可以被外人听闻,那么此刻清水的思绪一定喧嚣得赛过火铳的爆鸣。
三张起爆符弄出的声响让紧随其后的鸦雀无声显得异常突兀,有种凝滞的危机感。只有林风掠过枝头,合着遥远的暮色里漂来的零星鸟叫。倘若不是空气中残留着没来得及遁逃的硫磺气味作证,也许真能糊弄人说这不过是个再平和不过的夜晚。
井上眼尖地从欲盖弥彰的烟雾中捕捉到一节被火燎焦的树干。动物本能的危险预警让他做出了平日里很难做到的高难度动作,以一种相当迅速的反应改变姿势向后跃开。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原先身下的位置土地迸裂开,闪着寒光的苦无一马当先,随着从龟裂地面下出洞地鼠一样飞身出现的男人甩臂的动作从他的腹部、胸口、鼻尖到额头堪堪划过,割断了几绺金黄色的鬓发。
突袭不成,皆川蹬地追击。苦无滑向一边旋至反手握位,接着自己飞身向前而后者尚未落地的机会,狠厉地横向迫近少年脆弱的咽喉。井上心头一跳。雪上加霜的是,方才被他急提在身侧的小孩儿因为他突然后退的动作,无意识有向咄咄逼人的敌人飞去的趋势。
皆川宗矩的唇角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势在必得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嘲讽。他的另一只手臂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向夹在两人中间的小朋友,宛如一条即将咬合毒牙的巨蛇。
在这关头,井上险些从男孩儿衣服布料上滑开的手快速且用力地,不顾一切地,五指收拢紧攥住后者的衣服,将他向一侧甩飞出去,扔出了皆川的攻击范围。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