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的肠鸣打破了双方的对峙。本想叫清水将包裹原样扔回给女人,与他们拉开距离后继续前进的笼岛怔愣须臾,也转动眼珠看正兀自羞臊的少年。
是了,如果不是忽然发现别的队伍的线索追踪至此,第九班此时应当在下游野炊,食以果腹。也难怪井上饥肠辘辘,别说他了,第九班其余二人也多少有些前胸贴后背。
正当笼岛、清水、井上和长发的女人面面相觑,满腹思量的时候,忽有一阵疾风自笼岛身后而来。只听得“当啷”一声,一枚苦无被笼岛反手格开,倾斜着切入不远处的云杉树干上。原是先前被笼岛扭住关节的彪形大汉。他险些被卸下的关节还剧痛难耐,一时动弹不得。然而男人半跪着用另一边胳膊将自己支撑起来,随即用尚能活动的左手冲笼岛背后射来苦无。
笼岛的眉心蹙起一道浅灰色的折痕,苦无利索地翻转过掌心,牢牢反握于小指下方。余光瞥向挟持着女性忍者的井上晴树。
大意了。
然则顷刻间她就忽地张大眼睛。原本跽在锅炉旁的女人一蓬烟似地没了影踪,蓦地出现在金发少年身后。井上本能地回避,却被女人细软的双臂自脖颈前缠住,动弹不得。她的身段柔软又有力,像是雨林里栖息的巨蟒。温热缱绻的呼吸亲昵地缠绕着少年,就像是她难以撼动的柔软臂膀正绞杀着他的上身,长发逶迤,蛛丝一般散落在晴树的肩上。
“等等,阿金。”女人弯起眼眸,用甜蜜娇柔的嗓音命令道,“我不是说了,不要动手吗?”
肌肉虬张的男性忍者闻言,竟顺从地收起苦无。女人满意地笑起来,她赞扬道:“乖孩子,来吃饭吧。”
紧接着,女人将目光扭转过来。她的嘴唇在笑,但是眼睛却没有。
“现在我们可以坐下好好谈谈之后的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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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岛夫人的请命很快被批准下来。
时隔多年再回垂玉,有种时过境迁的感慨。她依然身负重任,将木叶的护额拆解入灰色披风的里衬,暗中调查尘封多年,如今又卷土重来的案宗。
踏上垂玉的土地之时,正是阴雨天。万里无云,天色煞白,透亮,仿佛末日前兆。天光大亮,而雨却闷在白惨惨的幕布后,只闻得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潮湿土腥味儿,不见一丝雨点。
弥生掀起兜帽,随机寻了一爿热闹的酒楼,静悄悄在冷僻的角落坐定。谁家的母猫生了崽,谁家的大鹅又啄了谁家小孩儿的屁股……街头巷尾讨论的全是村民张家长李家短的琐事,纷至沓来地灌进她的耳朵。弥生早在进入垂玉村前就与同僚分头行动,嘱咐各人见机行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她听了一会儿后才不露痕迹地融入消息最灵通的人群中,寻找引导话题走向的最佳时机。
其时,撞钟正巧响了三下。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遥远缥缈的滚雷。黄昏到来,阴影渐长。在人群中嬉闹穿梭的孩童发出喜悦的尖叫,纵声大笑、你追我赶地消失在人群中……
冷不防地,笼岛夫人从人们自说自话的讨论声中捕捉到分明的词汇。
“听说了吗?最近教主大人回来了,而且又打算在神社那里聆听我们的苦恼,劝解信徒呢。”
“真是太好了,我已经等这一天很久了。”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似乎是不错的机会,可以近距离观察在十几年前突然在垂玉村声名鹊起的“教主”。笼岛夫人暗自留了个心眼。十几年前由于各种不可抗力,她没能亲眼见到所谓教主本尊,不成想如今旧事重提,竟柳暗花明地有了调查那人的客观条件。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目光如炬,像嗅到猎物踪迹的掠食者。
乖顺地牵着身旁女性袖口的孩子捉着熊形玩偶的胳膊,将玩偶半拖半抱在怀里。小孩儿生得眉弯目长,冰雪堆砌而成似地,叫人稀罕得紧。她的睫毛忽闪一下,只见那孩子黑得不掺杂质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猝不及防抿住唇,露出个若有所思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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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二零一四年二月二十一日。
“是,是,我知道了。”佐佐木对着电话那头应声道,“请你们注意安全,武运隆昌。”
他放下电话,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又取下眼镜擦拭镜片上的油雾。转而拨打了另一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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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务员打扮的男人一边慢条斯理地打着领带,一边听着电话那头来自下属的汇报,踱步到落地窗前。
“这样就麻烦了呀,计划暂时变更吧。”他挥手屏退办公室里的其他侍从,语气轻松地像在和邻居寒暄,而不是在讨论咒术师调度的工作,“浅草寺那边是暂时等不到笼岛了,随便从东京校找个术师替补上去吧。”
“嗯?反正也是一级啦,不会出问题的。虽然是为了逼迫笼岛进行术式公开,不过交给她的同期也一样吧。风险自然是有的,不过运气好的话也能活着回来,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