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圆了眼睛,身体微微发抖,然而还没忘记我手上的工作,无法转动脑袋。
用纱布擦去蹭到脸颊和脖颈的酒精后,我柔声安慰着他。
“没事了……已经完成一半了喔?吹吹痛痛飞~”
“你这……”
大抵顾及脆弱的耳垂还掌握在我手里,他怒视我咽下了其余的抱怨。
我转到另一只耳朵旁,开始重复着这套工序——我故意在取下耳钉之前停下了动作。
“所以我是想说,伊佐那不必因为感觉是好意,就认定自己必须接受……可以不原谅我,也不用勉强自己来见我。”
死抿着嘴唇等待迎接痛楚的伊佐那因过长的等待,将一双写满不爽的眼瞳转向我。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伊佐那默不作声地回应着我的目光,既没有催促,也没有反驳。
指尖以最轻的动作摘下耳钉消毒,我近距离观察了一下他的耳垂,除了红肿外没有发现生脓的迹象。
金属尖针重新穿入耳洞时,男孩的身板僵硬得犹如上刑。
等我收拾好了用具,准备起身整理时,他才终于有所行动。
从我的角度看去,他低垂着头,头顶柔软微翘的银发显得十分乖巧。伊佐那攥住了我的衣袖,没有松开。
于是,我小心地避免碰到双耳,将他的脑袋搂入怀中。
“烂好人。”
他以微弱的声音嘟囔道,呼出的气流轻轻吹过衣领。
(当真这么认为的话,前些天就不会逃走了。)
我在心里无声地反驳着。
“来做个约定吧,”相反,我如同默认般说道,“我总觉得伊佐那能轻易看穿我的内心,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但相对的,也会感到痛苦……所以,如果你也有类似的感受,我们就向对方保证,就算还无法从容不迫地分享心情,至少都不要再一被窥见内心就逃跑……如何?”
被人舍弃也舍弃自己,被人伤害也伤害他人,自卑又自负,傲慢又胆小……我在伊佐那身上看见了这样的自己。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改变的勇气,得过且过并不觉得如此有什么不好,直到发觉一旦藏身的外壳被触动,自己就会将尖锐与阴暗对准重要的人——继续逃避下去,必定有一天我将一无所有。
即便如此我也无法坚定地说出要改变,只能恳求伊佐那愿意分给我一点鼓励。
仿佛过了许久。
胸口传来几乎比空气质量更轻的鼻音回应。
手终于落在他的背上。
“我真的很喜欢伊佐那哟。”
“……我讨厌你。”
“我要哭了。”
“好假。”
“呜呜。”
“……”
“呜呜呜。”
伊佐那一脸受不了地推开我,双颊微微发红。我忍不住确认他的耳洞有没有被碰到出血,但他自己看上去对尚未愈合的伤口毫不在意。
余光观察着我的表情。
伊佐那问道:“你知道‘天竺’的典故吗?”
“《西游记》?”
“嗯,”得到肯定回复,他似乎有些高兴起来,“我创立了一个名叫天竺的王国!我是唐僧,你来当——这个……”
“太宗皇帝如何?”
我自认为善解人意地接上了他卡壳的地方。
“哈?皇帝根本不能算天竺了吧?”
“可我毕竟是女孩子嘛……被当作猪八戒或者沙僧的话我会一辈子就这样毁了。白龙马又是坐骑,如来观音之类的辈分又变得很老,剩下的全是反派……”
依稀记得小时候万作爷爷带我们看了电视剧《三国演义》后,真一郎兴致勃勃地拉着武臣和我桃园三结义的时候,被迫成为张飞的我有种就算升上国中自己也没资格穿上水手服的感觉。
该说真不愧是兄弟吗……
伊佐那嘴角直抽:“虽说确实根本没有战斗力,但你真的完全没考虑孙悟空耶。”
“应该已经有一位孙悟空了吧?如果没有孙悟空,只有唐僧的话根本不能算是‘天竺’。”
“哼,”他扭过头否决了我的角色方案,“反正就是不行,天竺的国王是我,才不要别的什么皇帝。你、好、麻、烦——”
他困扰地反复审视着我。
我继续提出建议:“那么,我们来结拜吧。”
“你就这么想让我叫你‘姐姐’吗?”
“‘亲分’我也可以接受……”
“你擅自接受个什么啊绝对不行!”他终于半恼地吐槽出声,“就这样决定了,我们结拜,从今往后我是国王,你就是笨蛋!”
“那就请多指教了,亲爱的弟弟。”
我开心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许那么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