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璧月当然不是随便问问。
她离开海边,一个时辰之后就进了海陵县城。
海陵县城并不大,不过纵横两三条街,她很快就找到了海陵县衙的所在,也找到了那挂着“玉相师算命,十卦九不准”招牌的算命小摊。
小摊位于一处柳荫之下,一只简陋的签筒里摆着十几支竹签,就那边随意地滚落在路旁,一个竹制的折叠小凳置于摊位后面,但是并没有看到人,不知方县令口中的游方道士去了哪里。
此时正是正午,她脱了外面的披风,露出里面是浅蓝色罗衫。旁人哪知道眼前这位身材高挑,气质昂然的年轻女子正是承剑府的府主,天子的近臣,只以为是那位富家小姐。
见她在摊位前驻留,一旁卖花的大娘凑了过来:“姑娘可是来算命的?”
李璧月点点头:“正是,请问这位玉相师缘何不在?”
卖花大娘将她拉到一旁:“我说姑娘,若是正经找人算命,海陵城也有几处道观,这个玉相师算命,算不准的,只不过是白白浪费银钱。他在这摆了几天的摊,几乎每日都与人发生纠纷,这不,方才有人因为他算得不准找他退钱,他就开溜了……”
李璧月:……
两人正说话间,不远处一道年轻男子的身影从街道尽头急奔过来,他匆匆将地上的招牌、签筒和小凳拢在怀中,又飞快向前方奔去。
那人来去如风,竟连李璧月也没看清他的形貌。
在他身后,一头大黄狗汪汪叫着疾追而去。
而在那大黄狗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跑得气喘吁吁的白胖汉子,一边跑一边破口大骂道:“十卦九不准,还敢出来替人算命。今天要是不退钱,我就要砸了你的摊,拆了你的招牌——”
那玉相师人已被狗追得没影了,但是,声音却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气如洪钟,较那白胖汉子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说了十卦九不准,您老还来算。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命也算过了,就是银货两讫,概不退钱……”
“放狗咬人,这是犯法的……”
“招牌可以给你拆,但这是我花了二十个钱做的,拆了是要赔钱的……”
那白胖汉子被怼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站在原地,双手叉腰,愤恨道:“你算得不准,还敢找我赔钱,我要去县衙告你。”
那玉无瑑此时已被大黄狗又追了一圈,重新回到柳荫之下,见那大黄狗一时没追上来。腾出右手,替那白胖汉子顺了顺气,道:“莫烦恼,莫生气。我统共只赚了您十个铜板,您要是气病了,请医问药可就不是十个铜钱的事了。”
白胖汉子:“那你倒是将铜钱还给我……”他说着,就去抢玉无瑑腰间的钱袋。
玉无瑑连忙将钱袋抄在手里:“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眼见那大黄狗又汪汪追了上来,玉无瑑人影一闪,又消失在李璧月眼前。
……
饶是李璧月见过诸多场面,此刻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望向卖花的大娘,问道:“既然这位玉相师十卦九不准,为什么还有人来找他算命?”
卖花大娘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玉相师算命,既不推流年大运,也不算姻缘财禄,只有一桩,专门替人寻找失物。在这县衙门口,每日总有些因为财物失窃等事来报官的。既然是报官,那数额多半不小,很多案件官府也没有线索断案。那些苦主走投无路,看到这么个算命替人找东西的,再加上他算命只要十文钱,总是有人来试试运气。虽说十卦就不准,但也有一次是准的,说不定这运气就落在自己头上了呢?”
李璧月道:“真的十次会有一次准的吗?”她疑心此人并不会算命,纯属招摇撞骗,骗人钱财。
卖花大娘道:“确实有一次是准的,五天以前,城东小井村有户人家丢了耕牛,报到官府找了一日一夜都没有找到。后来找玉相师算了一卦,玉相师说他家的耕牛陷在村东边五里山坳的一个大坑内,那户人家按他所说,果然在那大坑内找到了耕牛。”
“也正是因此,明知他算卦不准,他的生意倒也还过得去。有的人知道自己是碰运气,既然碰不上也就不会埋怨,但是有的人就会说他骗钱,要求退钱。”卖花大娘瞧着那白胖汉子,低声道:“像这位是城东的刘员外,他昨日丢了钱袋,到官府报案也没有找到。就来找玉相师算命,结果测得方位也不准,听说今日一早,他的钱袋被个小孩捡到还回去了,他家老太太给了那小孩二十文赏钱。刘员外回家一想,昨天算命的钱算是白花了,因此就想找玉相师退钱,玉相师自然不肯,两人就有了争执……”
卖花大娘看着李璧月沉思的面容,问道:“姑娘来找玉相师算命,可是家中也丢了东西?”
李璧月心念一动,她确实是丢了东西,还是非同一般的东西。
这位玉相师专门替人寻找失物,十次九不准,那么她能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