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banana?”陈伊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站在她斜后方的年轻女人嗤嗤笑,讥讽道:“我还猴子呢!”
杭宴息冷冷地看过去,语气不善地说:“香蕉也是佛理,一生一结果,一结果一生,苦难助其长,奉献得传名。”
这禅机一出,嘲笑她的那位不知是听懂了自省,还是听不懂惭愧,总之,人乖乖地闭上嘴,走开了。
陈伊的窘迫变成了得意,好想高喊:“杭哥威武。”
他将头转回来,却不再看书架,引着她往后山走,等走到院子最外沿,才说:“捏吧那是梵文里的涅槃,不过现在一般写作Nirvana。”
凤凰涅槃太有名,所以这个词,她是听过的,点头说:“哦哦,原来是这个。你刚才说香蕉那个,是什么意思?”
“香蕉的雌花结大果,生长过程中,从两性花出现就要开始修剪,如果雄花不砍掉,会抢夺营养,影响果实长大。一棵香蕉树,一生只会结一次果,正常来说,一棵树只会长这一串果。那串香蕉成熟后,树就要被砍掉,它周围的新植株,来年才能长高壮,结新的果。”
一生结一次果,结了果就是一生,短暂地活着,过程也艰难,努力地生长,就换来了两刀,一刀砍花,一刀砍了命。
好像懂了。
她单薄的知识库对佛经理解没啥用,但随口说个什么,他都能悟到佛理上去。
一个是追求捏吧那的大师,一个是追求banana的泼猴。
差距啊!
她扯扯发尾,意兴阑珊地说:“杭先生,你去看书吧,我在这待一会。吹吹山风,挺舒服的。”
“杭宴息。”
欸,不是你自己不让喊名字的吗?
陈伊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很自然地解释:“朋友之间可以称呼名字。”
行吧,你读的书多,你的规矩多,听你的。
她不想耽误他回归组织,小声再劝:“杭宴息,你过去看吧,毕竟机会难得。抱歉,这些书,我看不懂,也没什么兴趣。”
她在美人靠上坐下来,伸长胳膊去撩檐下滴落的雨。
他也跟着坐下,说:“那些书,我都有。”
难怪他一本都没上手。
他不去翻看,也没有要走的意思。陈伊猜他是享受这种众人爱佛的氛围,于是随口问:“你有多少书,都看过吗?”
“现在吗?”
这还有时态?
陈伊随口应一句“嗯”。
他说:“今天送掉了八册,还有三万一千一百零……”
“三万?”
是谁跟她说过三万多册,有几亿字来着。
“这些是值得收藏的。”
意思是还有些淘汰掉了,这不就是图书馆吗!
陈伊彻底服气,跟他分享自己问来的消息:“古玩街有家开了二三十年的店,专卖这些旧书。本来我想去买一本送你,但我不会看,十有八九要掉坑,放弃了。你要是想去的话,我送你去。”
“好。”
“你能分清真假吧?我是完全不懂的,我朋友只是听说有这么个地方,她也不能打包票。”
“嗯,别担心。”
陈伊收回玩水的手,他从包里取了纸递过来,可惜晚了一步,她已经在裤子上蹭干了。不过,她还是把纸接了过来,去擦裤子上的湿痕,小声说:“谢谢。”
布料打湿了,一时半会是擦不干的。
陈伊擦几下就停了手,抬头,见他仍没有安排下一步的打算,只是看着自己。她有点不自在,只好努力找话来聊:“我记得有一次,你想让我帮你带什么book,那是……那不是书吧?不好意思,我英语不行,完全没听懂。”
“纸张脱酸剂,能延长它的寿命。收藏的书,要定期检测一下PH值,防止酸化。”
“有一次,你拿个刷子刷刷刷,那是在修补旧书吗?”
“是的。”
“厉害。”
对她来说,不撕、不乱扔,就是对书最大的保护了。
他听到这种夸奖,丝毫没反应。
陈伊收了情绪,问他:“现在去哪里?”
他说:“在这坐坐吧,难得出来。”
那是你好不好。我每天都出去的,要不是有疫情,我能更潇洒。但他确实难得出门,今天是为他服务的一天,一切以他为准。
陈伊就提议:“要不要上山走走?”
山雨蒙蒙,别有一番意境。
他点头,从包里取出伞,递给她。
陈伊突然想起,因为看到天气预报说是小雨,所以理所当然地只带了一把。和别的朋友共伞没问题,但这是个“在家人”。
“你去吧,我疏忽了,只带了一把伞。我在这歇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