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没有,不过也难说。”李忠先是否认,而后又有些犹豫,“我让秦统领赶来正是为此,还要劳统领看着清安殿中这些人,虽说都是些服侍久了的老人,可保不准哪个心里有花花肠子的,将圣上的病情泄露了出去。大人是知道的,如今储位不定,各方伺机而动,有个风吹草动便如猛虎扑食一般,实在棘手,所以今晚才不得不劳烦秦统领亲自来一趟。”李忠顿了顿,朝秦遂良重重行了一礼,道:“在天亮大臣们上朝之前,还请秦统领千万看好这殿门。”
秦遂良知道李忠心中担心,宫中为了争权夺利,不惜谋害皇上,篡改遗诏的事情并不鲜见。他赶忙上前扶住李忠,抱拳于胸,郑重承诺道:“中贵人放心,圣上于我知遇之恩,重如泰山,遂良哪怕万死也定不辜负!”
取得秦遂良的承诺,李忠面色稍缓,身子看着也松弛下来些许,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这才抬步朝玲珑阁的方向而去。
秦遂良与李忠万万料不到,哪怕他俩现在将清安殿围成谁都进出不了的铜墙铁壁,也已无济于事,倚凤殿那边早就得到了消息,并已与宫外的左相府取得了联系。此刻,送走左相密使的张姑姑匆匆入殿,等待萧皇后示下。
萧皇后穿戴整齐地端坐于榻上,面色沉晦,鬓边添了好几根白发,与平日里向来精致,格外注重仪容仪表的皇后有些不一样。她闭目思忖着,纤细的指节敲击在厚实的桌几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好半晌才道:“左相说得对,兵贵神速,等不得了。”
“要如何做?”张姑姑忙问。
萧皇后蹙着眉,幽幽说道:“我们夫妻多年,自以为会情比金坚,哪知还是应了那句‘共患难易,共富贵难’。他早先立赵勉为太子倒也罢了,那时我还未有嫡子,可如今为何还要犹豫不决?他宠爱郑氏,我能忍。他宠爱赵翎那个庶子,我也能忍。但要我拱手让出本该属于钦儿的皇位,我是万万忍不得的。”萧皇后面上露出狠厉神色,顿了顿,又道:“他若是不仁,便休怪我不义。柳沁,你带着我们的人马上去清安殿,若是皇上留下什么不利钦儿的遗命遗诏,即刻想办法毁掉。若有人阻拦,格杀勿论!一切务必要在天亮开宫门前处理干净,否则后患无穷。”
萧皇后话音刚落,便听殿外有人传报。知定是探子来报要事,张姑姑赶紧退到殿外,半晌才又返回殿内。
“那边又有事发生?”张姑姑一入殿,萧皇后便急迫地问道。
“不是清安殿的人。”张姑姑神色有些异常。
“那是谁?”看张姑姑有些吞吐,萧皇后着了急,“快说呀!”
“是玲珑阁的人。”张姑姑只得赶紧回道,“说是刚刚李忠亲自去玲珑阁接了棠儿到清安殿去。”
听到这话,萧皇后呆愣半晌,身子一歪,捂住胸口,伏倒于榻上,口中低声喃喃念道:“也许真的就是今日了。”
“姐姐!”张姑姑连忙上前将萧皇后扶住,替她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滴。
“楚王的死是他心中一直打不开的结,我跟他夫妻数十载,如何能不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他要见棠儿,不过是想要宽自己的心,许以荣华富贵,日后到了黄泉,见到了赵恒,心里能坦然些。”萧皇后的悲怆渐渐转为冷笑,讽刺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狼子野心,却非要装成是逼不得已的样子,装得慈眉善目,装得大义凛然,永远不敢承认自己的私心。”
“姐姐,若是棠儿在那儿,事情倒是棘手了些。”张姑姑神色有些不在然,俨然有了顾虑。
萧皇后神色一凛,狠声道:“我们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朝堂之上,朝臣们一分为二,我们与他赵翎各占一半。抛开木山郭家军和软硬不吃的玄卫不提,黑卫大多倒向赵翎,而我们手中则掌控着朱卫。无论从文臣还是武将上看,敌我两方均不相伯仲,若不背水一战,如何取胜?若真发生什么,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张姑姑心里一紧,迟迟没有接话。
萧皇后瞥了张姑姑一眼,突压低声音道:“我觉着棠儿这次回京后与先前不大一样了,也不怎么入宫来见我,你说她怕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哪里能知道些什么呢?”张姑姑一惊,忙回道。
萧皇后叹了口气,放缓声音道:“当年无论如何,他们都逃不过死,我送去毒酒也是迫不得已。有心人要将这事告诉棠儿,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姑姑膝下一软,强撑着才没跪倒在地。她踉踉跄跄地撑在一只桌几上,急切地说道:“姐姐,不会的。”
萧皇后收敛住眼中狠辣神色,和缓语气道:“我也希望不会。血浓于水,我们到底是最亲的人。”
姐妹数十年,张姑姑对萧皇后心中所想了如指掌。她一咬牙,硬着头皮应下,背过身向殿门口走去。行至半路,又听得身后萧皇后呼唤。
“妹妹!这宫中我只能信的仅你一人了!”
张姑姑一咬牙,转过头应道:“妹妹定不辜负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