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想娘没?我和你爹正在回来路上。
打开那未拆封的信件,映入眼帘的一个较于其他显得十分工整的“宝”字,末影顿时眼睛弯弯嘴角也跟着翘起。
末尚卿与巫五舞寻仙问药已有六年,末影也就有六年没有见到父母。
比起想念,更多的是愧疚,末影的父母正是为了她才去访求传闻中的名医的痕迹的。
末影看似大大咧咧里藏不住事的样子,实则各种心思都往深处塞。
看到这个“宝”字,她实在忍不住笑意,她目光向下继续一字一句地读着书信。
末修年给末影的是两封信,除此之外还有一封已经拆开的是寄给末修年的。
两封信差别不大,大概就是以不同称呼口吻的问候、讲述所见所闻,以及他们寻到了那位神医。
读至此处,末影的心微微一颤,是一种无法言明的情绪,欣悦有之,担忧有之,内疚有之,但她随即很快释然。
仅靠纸上的文字,末影能轻易分辨出是谁写的。
喊她“宝”的是娘,喊她“闺女”的是爹。
巫五舞出身巫族,为人狂放不羁,性情刚烈硬直,行事动如烈火,写出的字迹也是狂放有力的。因巫族书面文字仍用古文字符,她写字常常古今混用,偶而还有错别字。
末尚卿音道天才,洒脱随性,一手飘逸似龙蛇飞动的行草正如其人自成一派,颇有几分大师韵律。实则草书学不得章法,再工整些的楷书又写不板正。
这六年来,末尚卿巫五舞夫妇写且寄出过许多信件,而末影能收到的着实不多。
且不提山高水远,各地之间存在隔断大陆的界壁,无论是靠人力还是法术传递信息都十分艰难,收到的每一封信她都有放到盒子里妥善留存着。
由于信件容易丢失的缘故,重要信息基本不会以纸笔的方式来传递,这次的信也同过去一样多是问候和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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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
烟雨城边界。
烟雨城地处帝国版图最东南,约三分之一与青云山脉接壤,曾经被妖族侵占百余年,野外仍有不少妖族遗迹。
日暮时分,气温逐渐下降,不一会便有了冷意。
烟雨城面积不大,战争时征兵纳税严重,不少人为了生计或收益去开垦边域外的荒地,到现在还有不少村庄与田地在境外。
一农夫背着捆晾晒干黄的玉米杆自田埂上一步步走来。他装扮古旧,身形佝偻像一张绷紧的弓,似是腿脚不好,脚步一顿一顿的。
忽然,一道面戴银黑色金属面具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农夫身旁。
他身着藏青色锦衣,手中把玩着一把月白折扇,一部分墨发以银簪束起,一部分随意披散于身后。
末佑何从后方缓步走来,用扇子轻敲老者肩头,拱手一礼问道,“老先生,敢问这是哪儿?”
因为面具,他的声音变得喑哑难听,像是野兽低吼。
老者没有反应,直到末佑何正要问第二遍时,老人深邃浑浊的眼睛才有一丝清光。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用干枯老迈的嗓音说着,“前边就是依山郡…”
依山,依的正是青云山脉。
依山郡这个名字得是三百多年前的称呼了。
当时白虎帝国内忧外患形势严峻,分邦制度与郡守制度并行,京畿地区分封给亲信功臣,边境地区设郡守管辖。
末佑何没有去看老人手指的方向,因为他知道那是烟雨城的南城门,毕竟他就是从那边来的。
“回不去了…”老人呓语。
“回不去哪了?”
“家…回不去了……”说到这,老人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一下,他背上的玉米杆散落一地,很快便化作几缕白烟散尽。
老人的身形一时之间变得腐朽、溃烂,他如梦初醒般忽地跪下发出沉痛悲咽,最后仍不死心似地拖着一条折掉的腿用已完全化为白骨的手向前爬。
末佑何默默注视着老人彻底消散在几步远的地方。
从衣着打扮和“依山郡”来看,老者该是两三百年前的人了。
七月半,鬼门开。
冥府大赦,百鬼出行。
说是冥府大赦,实则能放出来的鬼怪只有那些危害不是那么大的,作恶多端嗜杀残暴的厉鬼恶兽们只能永远被锁在渊涧。
“渊涧……嘶——头疼。”
末佑何捂住脑袋,总感觉这地方自己有印象。
也是该有印象的,否则也叫不出这么古怪的名字。
暂时略过这个小插曲,在确认老者的残魂彻底消失、不会危害到城中居民后,他便继续寻找着鬼界入口。
“鬼门”只是一个能进入鬼界入口的俗称,并非实际意义上的门的形态。它可能是一道看不见的空间裂缝,也有可能是一片诡异奇幻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