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又两道挠钩发力,一前一后,正锁住二人,链条一绷,却将武二困于圆柱上,茹昭则被抢入进来的一人压在身下,反剪了右臂。
“休要碰她!”他厉声一吼,如虎啸震林,风烛残年的土庙直颤三颤。
那四个捣子一时间竟被震摄住,良久才发觉困兽抱恙,为首一人裂嘴一笑,狠狠道:“不放又怎的?瞧你这汉子浑身是伤,还带个女子,莫不是哪家富户私奔出逃的贼男女,身上定有些值当物件儿,今日劫了你们,明日就送你们见官,指不定还有赏钱拿。”
茹昭嗔目,支身一挣,空出的左臂一挥,一支袖箭飞出,却因锁链桎梏,偏扎到那为首人的肩膀。
下一秒,她便被一刀柄打偏颊侧,力道之沉,叫她直扑到地上,唇瓣划破,腥气四溢,痛楚似海啸般袭来,头脑却是清醒了不少。
“特娘的!给我卸了这贱人的膀子!”
那行凶人得令,欲要挽袖动手,然则未待他近前,便被一道残影以压顶之势扑倒在地。
锁链生生被武二挣出数丈远,他癫狂如兽,提膝直击那人小腹,怒意摧枯拉朽蚕食着理智:“我说,别碰她!听不懂吗?”
牵着锁链的二人,连忙施力掣肘,怎知一力降十会,二人不敌,混乱中,那为首的人蓦地颓然倒地。
“大哥!”几人连忙上前查看,只见那为首头头双唇黑紫,已然昏厥。
“箭上有毒!”
“你个死丫头!”
茹昭轻笑,指腹捻去唇角血,“不想他死,就替我们寻个好去处。”
“你等着!”
余下的人交头接耳,继而其中一人离了庙没入夜色。
“最好快些,一柱香后,这庙中三清真人显灵也再难回天。”茹昭出言提醒,身子却一软倾在地上。
恍惚中,她被人从冰冷石砖上捞起,纳定怀中,她强忍晕眩睁眼,直见那双隐忍的漆眸,正痛惜的凝着她:“昭妹……”
他虚抚着她肿红的颊侧,不敢实碰,庞杂的悲愤扭曲了他俊毅的面庞。
她唇瓣翕合,气息孱弱,“解药在衣袋。”
意识逐渐飘忽,她堕入黑暗,耳畔武二的呼声慢慢远去……
‘又破杀戒了?’
嗯。
‘你师傅教你保命,不是叫你逞凶斗狠。’
我有想保护的人,就要取舍。即做了一刀一割的勾当,就得有赌命的觉悟,无论是他们,还是我。
‘瞧瞧你,哪还像个医者。’
我是医者,不是圣人,怨憎恨一应俱全,枉直随形而不在影,屈申任物而不在我。
‘阿昭,再往下走,就要被卷入乱流中了。’
阿娘忘了,这世道本是乱流,谁都逃不过。
‘我总是忧心你的。’
“阿娘……”
识海迷离,母亲的模样变了形……
厚墩墩的,阔圆的脸,悍犷水湾眉下,生一双圆睁的杏子眼,一粒青痣点于鼻梁侧,却如点睛般增色生姿,三分风情浮于面七分凶戾藏于心。
“妹子可是醒了?”
“阿娘……我……”
“哈哈哈,妹子可莫要再叫我娘了,我可生不出你这么漂亮的女娃娃。”那妇人朗声一笑,调侃道。
茹昭被那笑一激,即刻清醒过来,身子下意识向后靠了靠,与侧坐床畔的妇人隔开少许间距:“不知姐姐是?”
“我姓孙,叫我二娘就好。”那妇人容笑,眉眼弯起,观之却也慈善不少。
“嗳,万谢二娘救命,”茹昭交手拜揖,又道:“不知二娘是否一道救下我那哥哥?可晓得他现在何处?可还安好?”
这一叠连声追问却将那二娘面庞上的笑意勾得更浓了些。
“妹子这么担心那蛮汉子?”
“他不蛮横,很讲道理的。”
“噗……哈哈哈。”那二娘笑得直拭泪,良久,才缓口气儿言道:“却是我失言了,看来叔叔却是寻得个贴心小娘子。”
“叔叔?”
“妹子不知,叔叔刺配孟州时与我和我那当家的有了些故事,遂而拜成兄弟。”
“原是二哥挚交,小女茹昭,在此谢过二娘救命大恩。”茹昭闻言,拱手拜揖。
“自家妹子,客气了。”
“不知二娘可曾见……”
茹昭一摸腰间,却觉不对,垂眼一瞧,方才发觉身上的衣衫换了样儿,心下一惊,瞬时抚紧左臂,不自觉抬眸觑了眼二娘。
恰时二娘也捕住茹昭的眼风,仅一瞬便解读出她神色中的心事,面色染上些沉重,小心翼翼的转了话题:“叔叔还不知妹子醒来,我且去叫叔叔,妹子暂歇片刻。”
“嗳,多谢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