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的大门是密码锁,反舌鸟不告诉他密码他就永远出不去,所以绿川景也没太做无谓的挣扎,抱着反舌鸟的被团,吞了药和止疼剂,也睡在了床上。
呼吸声沉重。
这是他们长野流亡的第一天。
立花泉站在时光之外,看绿川景和反舌鸟不怎么平稳的睡颜,两个人的睫毛都像垂死的蝴蝶一样震颤,窗外终于雨雪冲刷,像反舌鸟没哭完的眼泪姗姗来迟。
最后一个场景,是反舌鸟伸手去揪绿川景的眼睫毛,把人闹醒了,然后小声又理直气壮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绿川景揉着眼睛,犹豫了一会。
他最终贴近反舌鸟,小声说:“我叫诸伏景光。”
这场梦真不怎么样。
十八九的反舌鸟和二十一的立花泉,中间只隔着长野的那场暴雪。
第二天立花泉就起晚了,实在睡得起不来床、嗓子冒烟,碓冰真澄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差点把她房间的门砸穿,被咲也和皆木缀好悬拦住。
松川伊助经理找了半小时才找到备用钥匙,打开门看见立花泉还睡在床上,碓冰砸门的声音都没吵醒,觉得不对劲,伸手一摸——果然,大约三十九度吧。
真澄抱着她就往医院跑,咲也和皆木缀也跟上去,经理只好留下来看家顺便煮粥。还有希特隆,他倒是想去,但日语实在不好,被皆木缀强行留下了。
立花泉被真澄颠醒,真澄跑了一路,然后大声打车,呼吸声特别重,重到立花泉觉得自己好像还在做梦,于是她晕晕乎乎地说:“hiro?”
说完就醒了。
碓冰真澄好像没听到——还好他没听到,到了医院,咲也和皆木缀去拿药,真澄陪着她打吊针,细心地帮她把被角掖好。
然后站在她床前,犹犹豫豫。
立花泉觉得奇怪:“真澄有什么事情吗?对了——你今天是不是要上学?”
“我请假了,我要照顾你。”碓冰真澄回答她,然后又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迟疑地开口:“hiro,是监督你的前男友吗?”
立花泉也沉默了一会。
“不想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好了,”碓冰真澄坐在她床边,“我会让监督爱上我,以后只爱我一个的,监督,请和我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算不上前男友,但算得上仇人。”立花泉轻描淡写、避重就轻,“真澄以后不要随便请假呀,学校里的课程也是很重要的。”
碓冰真澄低下眼睛:“没有你重要。”
立花泉不置可否、完全没信,皆木缀和咲也买好了药,带着护士小姐过来给她扎针——炎症引起的发烧,大概是因为昨天被飞车党撞的那一下。
她已经很多年不怕打针了,但是碓冰真澄觉得她怕,于是小男生站在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一双深色的瞳孔亮得惊人。
像极了那一年的反舌鸟。
立花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碓冰真澄就脸上红了一片,目光局促地低下头:“果然……我很喜欢监督,希望能一辈子照顾监督。”
护士小姐打完针,“哎呀”一声,带着一种善意的笑容看向她们。
立花泉也笑笑,然后让皆木缀和咲也把碓冰真澄架出病房,她要给森中明青打电话。
森中明青给她设置了专门的电话铃,每次她的电话都是秒接,这次也不例外。森中明青刚接起电话,听见那头立花泉冷静地说:“森中,我撑不下去了。”
“别说丧气话。”
“我躲不开远处驶来的摩托车,会因为摔一跤就发炎高烧,我甚至没办法凭自己的力量来医院治疗,我曾经举手就能做到的事情,现在一件也不行。”
“……”
“我十八九岁的时候天之骄子,世界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我连老天爷都敢逆反,现在我是个什么废物?”立花泉咄咄逼人,“我难道不是生而有翼吗?为什么现在会形如蝼蚁?”
森中无法回答,电话那头长时间的寂静。
立花泉在死一样的安静里问他:“为什么我要过这种生活?为什么我这么年轻,余生还有这么多年?”
“飞车党的事我会让一朗去查办,你……”森中明青的语气软化下来,“你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能不能……再停一停,就当是为了我和红子,停一停。”
立花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挂断了电话。
她在说什么,这只是无意义的发脾气——
碓冰真澄在门外竖耳听着房间里的动静,却完全听不清楚,只能听见房间里很久都没再传出过人声。他犹豫了一会,去自助贩卖机上买了不少甜食和饮料,抱到立花泉的病床前。
少年眼睛清澈,抱着一大堆心意,红着脸低着头,小声对她说:“呐,多搭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