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成立了。
没几天立花泉被传唤三五次,次次凌晨打游戏打得精疲力尽再回来,然后正大光明地白天睡觉晚上游魂,黄昏之交来看秋组排练。
一副理智值很低的样子。
秋天天气转凉,古市左京偶尔台词念着念着就要去拿一件外套给睡着的立花泉披上。
她头靠着墙,一双长腿交叠,因为腿上的外骨骼降温也只能穿热裤,冷硬的金属像一层尖锐的盔甲。
盔甲之下的状态难看得要命,黑眼圈挂到颧骨,唇色失血,嘴巴起皮,低马尾散乱。
鹿岛雄三来骂过她好几次,她惊醒,茫然地揉揉眼睛:“可是我——我没什么能做的,我不会演戏,没有相应知识储备,我只能看着你们,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可能没有相应知识储备,她的父亲可是满开剧团初代监督立花幸夫。
古市左京站在人群之后看着她,感觉自己像从没有认识过她。
鹿岛雄三怒视她,她却撑着脑袋弯下腰,手肘垫在大腿上。背上蝴蝶骨宛如振翅,在滑落的外套下高高拱起,拱成危险又美丽的弧度。
散乱的头发落下来,遮住她半张情绪晦涩不明的脸。
摄津万里大喇喇地去扶她的肩膀,在她面前蹲下身,青少年的笑容干净爽朗漂亮:“监督心情不好吗?晚上我们背着古市先生再通宵副本好不好?”
古市左京:“喂!”
立花泉沉默一会,冷不丁出声:“你多久没去上学了?”
“嗯……也没有很久吧,我计算过出勤率,只要能毕业就没有问题。还是说监督上学时,原来是那种死读书的人呢?”摄津万里的狐狸眼睛笑得飞起来。
立花泉没有说话,仔细算算她学分拿满,却实在没读过几天正常书。
鹿岛雄三看不下去,他猛地推了立花泉一下,后者的脊背直直撞上墙壁,他怒吼:“立花!你在逃避什么?”
立花泉茫然着:“我——”
我在逃避什么?
我骗来立花泉的人生,享受立花泉的人生,又逃避立花泉的人生,我曾经那么下流又自鸣得意地利用过古市左京的初恋感情,如今却连看他一眼都自觉龌龊。
我问心有愧。
答应他那一句“立花泉”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日后东窗事发也好,双腿情况转好也好,无非是金钱赔偿潇洒脱身,我的心在海面以下、在千里之外、在亚特兰蒂斯,这颗心只为我自己跳动。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欺骗,我们之间,没什么故事可言。
翻滚的胃酸涌到喉咙口,立花泉的皮囊摇摇欲坠。我见过安室透,见过松田阵平,与工藤新一交手大败,黑暗中密不透风的数据网没赢过救世主的头脑。
我快要变回反舌鸟了。
可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失去监督以后,他们要怎么办。
立花泉张了张嘴,喑哑无言,鹿岛雄三却被摄津万里推开,万里转身挡在立花泉身前:“为什么不能逃避?监督最近那么累,为什么还要她这样自耗?我们之间又不是没有人能替她顶上!”
……被小孩——被一米八三但确实还在读高中的小孩护在身后了。
鹿岛雄三脾气暴躁,摄津万里是个杠精,然而他们平日里该有的尊重还是会有,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针锋相对。立花泉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按着摄津万里的肩膀往回拉:“别吵架,问题在我,我——”
话未说完,立花泉的手机在响。
又是天鹅绒町警视厅打来的电话。几天过去,小林泽大放厥词拒绝认罪,虽然鸣原樱已经清醒,鸣原太太却还在ICU挣扎。这件事发生在公众空间,涉及多方面社会问题,引起广泛讨论度,影响恶劣。
因此作为现场人员和揭开谜底的人,立花泉要被一遍一遍、翻来覆去地询问,正着问反着问插叙倒叙,消磨所有可能模糊或修饰的状况,确认一个板上钉钉的答案。
电话那头的女/警也困倦得要命,就像松田阵平也一样两三天合不上眼,立花泉吐出胸腔中的浊气:“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她歉意地冲秋组和鹿岛雄三点头,披起外套就往外走,被伏见臣拦住:“等等,监督。”
他冲去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来吃了一个多星期都没吃完的月饼:“监督一天多没吃东西了,好歹带点什么,不然胃会受不了的。”
摄津万里懒洋洋地跟出来:“是啊是啊,这东西高糖高油高碳水高脂肪高热量,拿来续命再合适不过了。”
立花泉痛苦地捏捏眉心,摄津万里熟悉的抬杠让她缓过来一点:“你们到底做了多少,不都让莇带去学校分给同学了吗?怎么还有。”
摄津万里哈哈大笑。
熟悉的笔录做到第十遍,立花泉在后半夜才从警视厅走出来,打算去最近的酒店开房——满